聽聞菊姬誕下一對龍鳳胎,智雲院自然是高興得合不攏嘴,趕忙進屋看看自己的小孫子和孫女。 “殿下若是泉下有知,也會為這兩個小家夥感到高興吧。”智雲院不禁想起了過世已五年的秀長,要是他仍健在,過不了多久便能聽見他們叫“爺爺”了,可有些事是不能假設的,秀長的早逝終究是智雲院一生的遺憾。
雖說是母子平安,但櫻姬依舊膽怯地站在門口,好奇而又緊張地觀望著這身為女人都必須經歷的一幕。智雲院見她不敢進門,便朝著躺在床上的菊姬望了過去。
通過剛才的一幕,菊姬也是理解了櫻姬內心的困苦,再加上自己的兩個孩子都平安降生,自是不再打算怪罪櫻姬了,於是微微地向智雲院點了點頭,智雲院見菊姬不計前嫌,當即轉過頭看向櫻姬,和藹地笑道:“夫人呆在那裡做什麽,還不快來看看少主和公主啊。”
櫻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寵若驚地連忙點頭答應,慢慢地挪進屋,看了菊姬一眼,在得到她的點頭應允後小心翼翼地湊到兩兄妹身旁。這時的場面著實讓人覺得一陣溫馨:妹妹在乳母懷中貪婪地吮吸著乳汁,滿臉洋溢著一種享受的神情;相對於妹妹的可愛,哥哥卻是在舜姬懷中沉沉地酣睡著,寧靜而又安逸,絲毫看不出男孩子的調皮和活潑。
“看咱家的少主殿下,這般嗜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孩呢。”舜姬一邊熟練地搖晃著男嬰一邊高興地說道。
“哪有生下來光睡覺不吃奶水的呢,阿舜,你還是給少主喂些奶水吧,小心少主餓著肚子。”智雲院頗為心疼地對舜姬說道。
舜姬也是覺得這般酣睡不是時候,稍微加劇了晃動的幅度以喚醒男嬰,誰知他仍是眯著雙眼,對這種幅度的晃動處之泰然。
舜姬見此更加來了興致,轉過身對著菊姬誇讚道:“禦前快看,少主臨危不亂,鎮定自若,將來定能和侍中殿下一樣成為豐臣家的棟梁。”
聽到舜姬如此誇讚幼子,菊姬也是十分欣慰,有些害羞地回答道:“少主剛剛出世,不懂世事,難道姐姐經常出入陰陽寮,要不然怎能為他預測未來呢?”
舜姬聽了撓著頭憨笑道:“妾身雖不懂陰陽之術,但禦前和侍中不論在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憑此一點,想必少主和公主都不會是凡人啊。”
見姐妹二人相聊甚歡,智雲院便插嘴道:“阿舜,叫你給少主喂奶,你倒是和菊姬耍起貧嘴來了,趕緊先把少主伺候好了,待會再聊也不遲啊。”
“是,女兒知道啦。”舜姬調皮地回答道。說完便繼續晃動著,想把男嬰弄醒,但這時可不管她如何劇烈晃動,男嬰仍是緊閉雙目,紋絲不動。
舜姬感覺有些不對勁,便用手指輕輕捏了下男嬰的鼻子,誰知剛一捏下去,舜姬的表情便凝固了,沒有了先前的喜悅和激動,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驚慌。
看到舜姬臉色不對,智雲院關心地詢問道:“阿舜你怎麽了?”
舜姬先是抖動著嘴唇,之後手、腳乃至全身都隨著臉部的抽搐戰栗起來,她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回答道:“少主…少主他…斷氣了。”
雖然聲音很小,但智雲院還是聽到了,她看著駒姬在床上焦急地望著自己,終於忍住了悲痛,命令大夫馬上醫治,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男嬰。智雲院當然清楚,在這個時代,嬰兒夭折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所謂的“無論如何保住少主”,只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果然,在周圍眾人的注視下,大夫緩緩地將繈褓合上,跪在智雲院跟前悲愴地說道:“啟稟夫人,少主,少主他已經去世了,還請您節哀。”
智雲院終究是承受不住這般打擊,隨著一聲哀嚎,重重地倒在了侍女的懷中,舜姬見狀,當即命人將她抬到了床上進行醫治。
舜姬是第一個發現男嬰夭折的人,但她卻怎麽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一隻手挽著男嬰,一隻手拽住大夫的衣領撕心裂肺地責問道:“你胡說!少主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就這一會功夫便去世了?定是你醫術不精,害死的少主!”
大夫哪敢承擔如此大的罪名,當即轉身向舜姬磕頭請罪,啜泣道:“小人冤枉啊,少主的死確實和小人無關,乃是血塊淤積,壓迫顱中所致,即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無力啊。”
聽到大夫說男嬰顱中血塊淤積,舜姬便哭泣著追問道:“生下來還是好好的,腦中怎會有血塊?”
大夫抬起頭看了櫻姬一眼又立馬低下,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應該是禦前臨產前受到衝擊,正好觸及少主頭顱,因而導致顱內積血,呼吸不暢,最終窒息而亡。 ”
“窒息而亡?!”菊姬從床上做起來,一眼迷離地看著舜姬懷中的男嬰,伸出雙手示意將孩子交給她。舜姬實在不想菊姬傷心,不肯將男嬰交給她,勸說道:“禦前,少主已逝,請您節哀,後事就交給妾身去辦吧。”
“把孩子給我!”菊姬發瘋似地吼道,如同受傷的母獅注視著獵人般死死地瞪著櫻姬,舜姬沒辦法,隻好將男嬰交給了菊姬。直到抱到孩子,確定他已停止了呼吸的那一刻,菊姬才終於控制不住眼淚,將男嬰貼在臉龐嚎啕大哭起來。這哭聲撕心裂肺,聲聲帶血,幾乎將眾人的心靈穿透,魂魄撕裂,屋內無一人不為之動容哭泣。
舜姬看到菊姬如此痛苦,心中更是悲憤難耐,拽著櫻姬的胳膊將她拖到了菊姬床前,一把將她朝床沿推了過去,誰知舜姬用力太大,竟讓她頭部直接撞到了床腳上,大股鮮血頓時從櫻姬的額頭淌了出來,不一會功夫便順著下巴滴到了榻榻米上,染紅了櫻姬潔白的和服。
櫻姬此刻怎能顧及自己的傷勢,跪著挪到菊姬身邊,哭泣道:“禦前,這都是妾身犯下的滔天罪行,妾身不指望能得到您的原諒,但求您保重身體,畢竟還有小公主以及侍中殿下需要您照顧啊!”
“賤人,竟還有臉提侍中殿下!”舜姬一腳將櫻姬踢翻在地,這一腳力度確實很大,櫻姬掙扎了好久才勉強支撐起來,她用手擦去眼睛周圍的血漬,衝著舜姬笑道:“您說的對,我是永遠無法面對侍中殿下了,殺人償命,現在我便用自己的這條命來償還所犯下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