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老臣明白了。”本多忠廣心中很是失望,卻也知道無力回天,面對眼前這位二殿下,他不禁心生感慨:“究竟是我老了,還是他們太年輕?在他們眼中,武士的榮譽、忠誠與性命比起來,似乎是微不足道吧……缽形城、忍城的小將不到四天便開城投降,檜原一戰酒井、奧平兩將屢陷右府於險境,如今玉繩城的這位更是打算不戰而逃。難道我德川家真是天命不予?又或者大阪城的那位真有天神相助?”
“呵呵,不對,”本多忠廣苦笑道:“上蒼眷顧的可能不是大阪城的那位少主,而是郡山城的大和右府吧,看來這天下沒了德川氏,也未必就風平浪靜啊。”
想到這,本多忠廣似乎有些心安了,他轉身對本多政重說道:“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領了,不過如果老臣也一走了之,那敵軍便會直撲江戶城,到時候東海道定會被封鎖,殿下也將無法北上,與其這樣,倒不如由老臣獨守玉繩城,多少能為殿下爭取點時間吧。”
“但馬守萬萬不可,這無異於送死啊!”本多政重的側近同時也是寵臣的瀧山正親想借機體現政重的仁慈,於是故作驚訝道:“即便東海道被斷,吾等也可繞道八王子城,經甲州街道前往江戶,您是家中重臣,萬不能留下來。”
“八王子城?”本多忠廣冷哼一聲:“難道不知道守城的松平丹波守四日前便棄城而逃了麽?不過他也沒那麽好運,在青梅成木村遇到了豐臣遊擊軍,被箭射成了篩子。如今武藏二十二郡中已有十三郡被豐臣軍奪取,殿下要是想去江戶可要抓緊,別等武南三郡被敵軍攻佔再動身,到時候可就真走不了了。”
瀧山正親一聽,心裡也是害怕不已,他連忙對本多政重說道:“但馬守說的沒錯,八王子城一破,這多摩郡就算是丟了,接下來勢必要攻打武南,殿下還是即刻啟程吧。”說罷,幾個側近也跟在一旁攛掇,這讓本多政重難以決斷。
政重雖然生性怯懦,但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當初本多正信出征前,若不是本多忠廣力薦,他也坐不上城代之位。如今要把忠廣留在玉繩城,於理雖勉強說得通,但於情卻說不過去,倒是瀧山正親方才的表現讓他心生不滿。
“但馬守,請不要多言,我既然是城代,就有權決定城內大小事務,”本多政重思前想後,終於做出了決定:“您且隨我去江戶,這玉繩城我自會安排能者守之。”
之後,本多政重不顧本多忠廣驚訝的表情,側身對瀧山正親說道:“你和豐七郎跟我時間最長,我本有意讓豐七郎守城,但今晨他卻先你我一步去了,看來此番要辛苦你了。”
說罷,本多政重重重地拍了拍瀧山正親的肩膀以示器重,接著解下佩刀交到他手上,叮囑道:“你是我政重最信任的家臣,不能丟了我本多家的顏面,此番吾等走東海道去江戶,最多也就兩天功夫,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前一刻還道貌岸然勸說本多忠廣,此刻卻被要求留下來守城,瀧山正親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本多政重,可政重表情嚴肅,並不像是開玩笑。
“對你我雖是信任,但有句話還是要提醒一下,若是出現八王子城那樣的事,我覺得你也就沒必要再回到我身邊了,準確地說,你也就失去作為德川家臣的資格。”本多政重平時雖對瀧山正親很是親近,但他剛才的表現卻如同一桶冷水,澆醒了政重的理智。
瀧山正親本想出言推辭,但是聽到政重剛才那番表態,話到嘴邊又咽回肚子裡去了:“臣定不會辜負殿下重托,必當竭盡全力守衛玉繩城。”
本多政重聽罷微微頷首,隨即便命令眾人趕緊收拾行裝,立即啟程,至於剛才在一旁附和的那群側近,也一並被要求留在玉繩城,協助瀧山正親守城。
就這樣,冒著豐臣軍的槍林彈雨,本多政重率領本多忠廣等家臣及武士十余人從玉繩城東門出發,經東海道前往江戶城,而瀧山正親這位玉繩城的新城代,則按照政重的意思,率領一百人集結在玉繩城二之丸內,似是要與豐臣軍決一死戰。
然而,就在當天正午,本多政重等人在橘樹郡的影向寺歇腳時,此前轟隆不停的炮聲卻戛然而止。
“看來是豐臣軍準備登陸了。”本多忠廣一邊喝著水一邊說道。
“也許吧,喝完水要趕緊上路了。”本多政重表情平靜,心裡卻有些打鼓,他也不確定瀧山正親是否能堅持到明天。
本多忠廣本想勸他派人前往玉繩城附近查探一下,可聽到政重這般表示,也不便多說,隻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此時的相模灣,因為戰船雲集顯得異常擁堵,一萬余人在玉繩城南的港口秩序井然地登陸,並未遇到一絲抵抗。
在通往玉繩城的小道上,小笠原忠清騎著秀保親賜的黒鹿毛,意氣風發,背後的漆金五七桐和三階菱軍旗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在他身後,是裝備精良、軍紀嚴明的一萬駐朝大軍,這支軍隊邁著穩健的步伐行進在田間,引起了路旁村舍中農民的駐足觀看。
“快看那旗子,那個圖案我見過,居然是太閣殿下的隊伍啊,一晃十年過去了,沒想到還能在相模看到豐臣氏的大軍啊!”一名中年農民指著隊伍中的五七桐軍旗,興衝衝地和身旁的少年說道。
“父親,這就是您常說的天下第一的軍隊麽?”少年昂著頭, 一臉好奇地問道。
中年農民點了點頭:“我當年可是追隨太閣殿下征伐過小田原的,還給石田治部送過水呢。”農民說起往事仍舊津津有味,“只可惜後來腿受傷了,沒辦法繼續從軍,但太閣還是給我們這些農兵發了盤纏,並要求後來的領主內府殿下保證我們的生計,這樣我才能在此有地可種啊,現在想起來還是感謝太閣的恩典啊!”
少年眼中閃爍著光芒,不無羨慕地說道:“好想參加太閣殿下的隊伍啊!”
“那可不行,”沒想到中年農民卻一臉嚴肅地拒絕道:“打仗都是要死人的,太閣的軍隊固然厲害,可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不出意外啊,為父的這條腿不還是傷了,你就好好留在家裡,雖然沒有高官厚祿,但也能保平安無事啊,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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