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還是奴隸社會,一般情況下戰爭中掠奪的戰俘都是作為奴隸處理的。趙鞅專門提出把這個翟人女子送到府裡,很顯然是有意為之。
但是自從翟女進入趙府的那一刻起,趙鞅似乎就把給忘了。畢竟作為晉國的上軍將,趙鞅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除了國家的事情之外,還有家裡的各種事物。
春秋末年的社會制度是一個很奇葩的制度,天下所有的土地和人口名義上都歸周天子所有,周天子為了國家的穩定便又把這些土地和人口分封給各個諸侯國作為自己的屬國;而諸侯國的國君則再次按照分封的辦法,把本國的土地和人口分封給士大夫作為封邑也叫做家。
於是得到土地和人口的士大夫便在自己的家裡稱王稱霸,設立家臣和軍隊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形成獨立的國中之國。雖然這些士大夫有自己的家,但同時他們又在朝廷裡擔任重要職務,於是乎便又在都城有自己的府邸。
比如晉國趙氏,他們的家在邯鄲,府邸卻在都城絳都。
要維護如此強大的趙氏基業,作為宗主的趙鞅身上的擔子自然不輕,哪裡還有心思想得起戰場上俘獲的一個小小的翟人女子呢?
於是在沒有人照顧的情況下,翟女作為戰場俘獲的奴隸,一直從事著低級的生產勞動,打掃衛生,生火做飯等等,凡是趙府所需的事情,她都會去做,而且是無怨無悔。
或許是翟女感念趙鞅的救命之恩,或許是親人已經喪失殆盡她無家可歸。總之,從翟女進入趙府的那一刻起,她就默默的承受著一切。
不言不語,不多事不參合;
隨叫隨到,隻做事不說話。
若不是偶爾答應一聲,或許趙府的所有人都會把她當做一個啞巴。日子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過去了,直到一年後的一天。
這是一個下著雨的午後,晉國上軍將趙鞅帶著董安於等幾個家臣出去參加大臣們之間的酒宴,一直到很晚。車駕快到府門口的時候,趙鞅突然對身邊的幾個人道:“你們幾個隨我一同前往下人的院子,一起看看這些下人們到底是怎麽生活的。”
都這麽晚了,主公竟然要前往下人們住的地方?
在場的人都感到意外。
意外歸意外,但是主公已經說話了,其他人還能怎樣呢?隻好命令車夫把主公帶到下人們住的院子,其實這個院子距離主公的府邸也就是一牆之隔,目的就是為了照顧家主們方便一些。
來到下人們居住的院子後,天已經黑了,董安於等人正要把下人們叫醒伺候主公,趙鞅見狀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
趙府很大,下人們居住的院子也不小。趙鞅帶人在裡面轉了一會便來到一座小屋前,在整個下人的院子裡,唯有這間屋子是獨立的,也是孤零零的。
這自然令趙鞅感到有些意外,大著嘴巴問道,“這是誰在居住?”
董安於冷靜的答道:“這是翟女的屋子。”
翟女的屋子?
趙鞅楞了一會兒,隨後踉踉蹌蹌的走向翟女居住的小屋,回身對董安於等人道:“你們回去吧,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休息了。”
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吃驚的望著對方。
唯有董安於一人一臉的平靜。
其實當趙鞅在戰場上救下這個翟人女子的消息傳到趙府之後,家宰(家臣的頭目)董安於就在冥冥之中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有一天主公肯定會和這個戎狄女子發生點什麽,
於是便在下人的院子裡專門給這個翟人的女子安排一間小屋。 不過誰也不曾想到,結果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這一夜趙鞅沒有出來。
第二天,趙鞅像沒事人一樣繼續上朝,回府後再也沒有走進下人們的院子。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直到一年後的一天,家宰董安於走進了趙鞅的書房,倉促間顯得有些不安,“主公,臣有一事要向主公稟報。”
趙鞅疑惑的望著董安於,會有什麽事情讓他如此不安呢?
“你說吧!”趙鞅平靜的說道。
“翟女有孩子了。”董安於既不安又有些驚喜的對趙鞅說道。
翟女有孩子了?
趙鞅抬起眼睛不屑的望著董安於,“翟女有孩子與我何乾?”
很顯然時間這麽長,趙鞅早就把那個跟自己睡過一覺的翟女給忘了。
“主公,難道你忘了去年夏天的時候,你曾經臨幸過那個翟國的公主嗎?”
哦---
趙鞅仰起頭,默默的想了一會,“嗯,是有這麽回事,我記得那天我好像是喝醉了,這麽說那個孩子是我的?”
“對---,這個孩子正是主公的,而且還是一個男孩。”董安於繼續道。
男孩?
趙鞅一聽是個男孩,立即來了精神,“男孩?叫什麽名字?”
“翟女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趙無恤。”
趙無恤?
無恤!
趙鞅聽罷,臉上立即露出不悅的神情。
恤者,同情憐憫也。
無恤,那就是沒有人同情和憐憫的意思。
別看這個翟女不言不語,其實心裡跟明鏡似得。用給孩子起名字的方式告訴趙鞅自己的處境。
趙鞅稍稍顯得厭惡的望著董安於,“她竟然給我的孩子起這麽一個名字, 誠心是跟我過不去嗎?”
董安於沒有直接回答趙鞅的話,而是說道:“主公,這個孩子畢竟是您的,我們總該給一點照顧是不?”
趙鞅黑著臉不再說話。
雖然他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但是畢竟這個翟人女子生的是一個男孩。男孩在那個戰亂頻發的年代,重要性非同一般,這不由得讓趙鞅重視起來。
“你覺著應該怎麽辦?”許久,趙鞅無奈的說道。
“臣的意思是既然這個翟女有了主公的孩子,就不應該讓他繼續在下人的院子居住了。要不給她和孩子調整一個地方,也好讓她能夠更好的照顧無恤。”董安於試探說道。
“無恤,無恤,我不要聽到這個名字。”雖然沒有見到孩子本人,但是趙鞅在無形之中對這個翟女所生的孩子不感興趣。
給孩子起這麽一個名字,分明是在嘲弄我沒有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嗎?哼---,作為家主,我沒有殺掉這個身份低賤的女奴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指望我會給他們什麽呢?
但不管怎麽說這個孩子也是自己的,趙鞅想了想後氣呼呼的對董安於說道:“照顧可以照顧,但絕對不要把他們帶到府裡來,我不想見到他們。”
這個?
董安於為難了,主公既然同意了照顧趙無恤母子,卻又不願意把他們帶到府裡,這該怎麽辦呢?
出了主公的書房,董安於便找到了另一位家臣姑布子卿,二人稍稍一商議,便在趙府花園的後面給趙無恤母子找了一間房子,讓他們居住。
這一呆就是五六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