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總師愣了一下，迎著蕭劍揚那真誠的、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沒來得及說話，蝰蛇又把一包醬牛肉和一包榨菜塞到了他的手裡。曹小強左掏右掏，最後掏出兩包壓縮餅乾，有些尷尬的說:“我們的野戰口糧，談不上好吃，但絕對能頂肚子，拿去給他吃吧。”

　宋總師啞然失笑，將這幾個家夥推了出去，關上門，似乎是向那位工程師解釋去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門出來，對大家說:“他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身份，氣消了，收下了你們的東西。但是，不是我說，你們真不應該進這個車間。”

　伏兵知錯就改:“我們錯了，真的很抱歉。”

　曹小強問:“那位老先生是誰?怎麽車間裡還有他的床?”

　宋總師說:“他姓薛，我的得力助手，整個工程的副總設計師，打從拿下了項目之後，就把床搬到了車間，哪都不去，讓他老伴給他送飯，吃完飯就工作，倦了就在床上休息一下，醒了繼續工作……好幾年了，幾乎沒有出過車間一步。”

　眾人為之動容。

　宋總師說:“你們的來歷我都聽說了，對你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剛才你們看到的，是十號工程的模型機，比例為一比一的模型機……”

　伏兵搶著問:“這是我們自己研製的?”

　宋總師自豪的說:“我們自己研製的！在此之前我們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去研製殲九，但它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因此被淘汰了，但很多技術還是保留了下來，我們在殲九的基礎上重新設計，終於說服了國家，投入重金進行十號工程研究，然後就有了它……”

　其實當初，國家是有意將第三代殲擊機研發項目交給沈飛的，讓成飛去競爭也只是走走過場。在會議中，沈飛把已經下馬了的殲-13改一改又拿了出來，而當時的中國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了————殲-13的機翼構型非常巧妙，在只有米格-19可以參考的情況下設計出如此先進而巧妙的機翼構型，本身就是一大奇跡，單翼雙發單座結構也頗為新穎，對於已經玩膩了殲五殲六殲七的中國空軍來說，一款類似於f-15和蘇-27的重型戰機是很有誘惑力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它將是空軍唯一的選擇了。但是參加會議的宋總師去敏銳的察覺到了殲-13計劃一個致命的弱點，也可以說是中國航空工業的致命弱點:雙發重型製空戰鬥機固然對於幅員遼闊的中國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但是中國沒有一台發動機能滿足重型製空戰鬥機的需要！如果硬要上馬殲-13，結果也只能是浪費天文數字的資金和大量寶貴的時間，最終項目下馬，造成無謂的損失而已。萬分焦慮之下，他臨時拿出殲九的設計作了改動，然後在上級即將拍板同意研發殲-13的時候請求發言，說成飛也有一個三代機的計劃。上級抱著聊勝於無的態度給了他十五分鍾的發言時間，結果他就用這十五分鍾說服了在場的國家領導人，用更加現實一點，研發難度更小一點的殲十擊敗了不現實的殲-13，拿下了這一攸關國運的項目。

　八十年代是空軍發展史上的分水嶺，在這十年裡，盛極一時的“高空高速製勝論”被掃進了垃圾堆，超視距空戰、空中預警\/指揮等等新概念應運而生，財大氣粗的美國一口氣列裝了f-14、f-15、f-16三種第三代戰機，隨後又推出了f-18多用途艦載機以取代功能單一的f-14，其第三代和三代半戰機的數量相當於全球各國空軍所擁有的三代\/三代半戰機的總和，直到現在仍然如此。法國推出了幻影-2000，傲視歐洲，蘇聯不甘示弱，先是推出了米格-29，發現米格-29應付起北約的第三代戰機來有些吃力之後，蘇-27橫空出世，巴倫支海那一記**的“空中手術刀”讓全世界看到了蘇-27那傲視群雄的機動性能和可靠性。而中國……中國還是殲五殲六當家，殲七的數量並不多，殲八……純粹是個花架子。因此，十號工程被寄予厚望，成飛稱之為“骨氣機”，沒有自己的第三代戰機，中國是沒有辦法挺直脊梁的，他們真的是拿出了當初搞原子彈的精神，哪怕把心血熬乾也要將它搞出來，比如那位吃住都在車間裡的薛總師。

　“它能飛起來嗎?”曹小強問。

　宋總師說:“飛不起來。你們看到的只是個殼子，由於缺乏資金，它沒有飛控，沒有航電，沒有引擎，當然更不會有火控，哪裡飛得起來?”

　曹小強大失所望:“只有一個殼子，有什麽用嘛！”

　宋總師說:“沒什麽用，但至少看到它，我們就會覺得還有希望，因為它已經不再僅僅是停留在圖紙上，它已經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飛機了，只要我們不放棄，它遲早會掙脫地面的束縛，衝上藍天。為了這一天，再苦再難我們也要堅持下去！”他沒有告訴這幫士兵，這個“殼子”花掉了他們今年大半年的預算，成飛就指望用這個“殼子”說服空軍繼續投錢，別讓殲十像運十那樣被活活餓死了。

　————幸運的是，最後成飛就靠著那個殼子成功的說服了空軍司令，獲得了寶貴的資金，研究工作得以繼續進行，否則我們今天就看不到殲十翱翔萬裡的矯健身姿了。

　那邊，楊總師叫了起來:“老頭，快過來看啊，這個儀器用途不是很明朗呢。”

　宋總師走了過去，只見一幫子專家正在對著一台有些破損的機載儀器嘰嘰喳喳的議論著，那玩意兒挺新奇的，誰都沒見過，很好奇。空降兵少校主動向他們介紹:“這是機載激光照射儀。”

　眾工程師愣了一下:“機載激光照射儀?有什麽用的?”

　蝰蛇說:“對地攻擊用的。在海灣戰爭中，美軍不是大量使用了激光製導炸彈嗎?大家對激光製導炸彈的精確度印象都非常深刻吧?”

　眾工程師都點了一下頭，他們也關注了這場戰爭，並且在內部進行了好幾次研討會，對美國空軍那恐怖的精確打擊能力何止是印象深刻，簡直就是不寒而栗！

　蝰蛇說:“激光製導炸彈，顧名思義，就是依靠激光提供製導的炸彈，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美軍從六十年代起就開始投入使用了。海灣戰爭中，美軍大量特種部隊秘密滲透到伊軍防線後方，為空軍提供製導。”他走到一口箱子旁，拿出一個小小的電子儀器，“這個是激製導指示儀，只要將它安裝到伊軍的軍營、倉庫、油庫裡面，打開，它就會向天空射出一道肉眼看不見的激光，然後美軍戰機投下的炸彈就會沿著這道激光射線飛來，命中目標。伊軍很多重要目標就是這樣被摧毀的，直到美軍戰機投下的炸彈在身邊炸開，伊軍還不知道攻擊來自何方。”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蝰蛇又拿起一個單兵救生燈，說:“這個也一樣，它打開後會發射出高頻閃光，不過肉眼是看不見的，只有紅外夜視儀能接收。本來它是用於單兵求生，在夜間向直升機發送救援方位的，由於它很輕，只有十幾克重，一次可以攜帶很多，美軍特種部隊非常喜歡。美軍特種部隊經常神不知鬼不覺的往目標身上粘一個這玩意，然後溜走，接著美軍的戰機就過來轟炸掃射了，一炸一大片。”

　蕭劍揚補充:“還有一種製導方式，就是由特種部隊攜帶激光照射儀潛伏在附近，向目標照射激光，不必冒險潛入敵軍軍營，便可以為激光製導炸彈提供製導了。它很輕，一名士兵在攜帶了基本的裝備之後背著它還能滿山跑，而且防不勝防。”指向那台塊頭大得多的機載激光照射儀，“這個跟單兵激光照射儀是一樣的，不過是由戰機攜帶，接近目標後打開，向目標照射激光，為僚機甚至自己投下的激光製導炸彈提供激光製導，同樣精確到點，連地面指示、製導都不用了。”

　吸涼氣的聲音越來越響， 眾工程師看著這些東西，都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楊總師喃喃說:“沒想到美國空軍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現在他們完全可以撇開陸軍獨自去打贏一場大規模戰爭了啊！”用力晃了晃腦袋，說:“不行，不行，飛控和火控還得改，我們的戰機也必須擁有這樣的對地攻擊能力，一架只能空戰的戰機已經無法滿足現代化戰爭的需要了！”

　那個頭髮灰白已經有些謝頂的工程師問:“你在以色列沒有接觸到這些嗎?”

　楊總師憤怒地說:“那幫猶太人比鬼還精，隻讓我接觸他們的電傳飛控，死活不肯讓我接觸一下火控，說什麽對地攻擊無巧可取，只有加強飛行員的訓練才能百發百中……我呸！該死的戴勝鳥！”他以前被成飛派往以色列，學習以色列的飛控和電傳，受益匪淺，對那些在中國航空工業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中國一把的以色列專家是非常尊敬的，現在卻破口大罵，顯然他對以色列這種留一手的做法非常惱怒了。

　甘總師有些懷疑的看著這六名士兵:“你們怎麽會知道這些?”

　蕭劍揚聳聳肩:“不是說了嗎?我們剛從伊拉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