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緒之後,1494年4月25日,337名歐洲人與371名印第安人開始沿後世的運河一線穿越地峽。斐迪南已經事先準備好了地圖和指南針。
大隊軍隊的前進,和《荒野求生》裡的情況就不一樣了。軍隊有自己的食物補充,用帳篷或者就地取材搭建宿營地。而且沿林間的坦途前進,而且當然不會刻意去招惹什麽懸崖峭壁之類的情況。
巴拿馬運河原址算是相對而言比較平坦的地段,也並不一直覆蓋雨林。
查格雷斯河起到了提供水源和辨識方向的作用。不過前進路線上其中的多處需跨越查格雷斯河,一些地段水流清而淺,涉水踩石可以趟過;但有些地方水流較急,白浪翻湧,這一部分地點甚至要尋求土著的獨木舟的幫助。
巴拿馬的雨林,空中翠疊千丈,遮天蔽日;地面葛藤纏繞,落葉盈尺;山崖的石縫間可能隱匿著危險的蠍子,倒下的枯木下難免潛伏有劇毒的蝰蛇。
和所有在叢林地帶行進的探險隊一樣,大部分人都遭到了蚊蟲叮咬,其中有普通的蚊子,還有更能引發瘙癢以及感染的恙蟎。
在熱帶被叮咬了,搔抓鼓起的包是很愚蠢的行為,一旦產生傷口,不管多麽微小,在濕熱的雨林裡都可能引發感染。
“都忍住了,多癢也不要用手去抓,如果你們不想生命垂危的話!”走了一陣子斐迪南總是要強調一番。
……
巴拿馬叢林的土地上,滿布青苔的岩石之間趴伏著金黃色的捕鳥蛛,潮濕而柔軟的腐殖質上蠕動著古老的天鵝絨蟲,陽光星星點點灑落,映照著空氣中的白霧和水珠,清晨的雨林如此沉寂,世間的喧囂隱匿無跡,唯有林中一處,殖民者的腳步聲一陣嘈雜,闖入這幽靜的世界。
迭戈一步一步走在這陌生的環境之中。三天來他們第一次路過如此茂密的雨林地帶。前方一處路狹,在這裡紀律似乎有些混亂。迭戈不經意間被擠到了最後面。迭戈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惱人的蚊蟲一直困擾著他,而且把他當做重點對象額外關照,隊友都調侃他為別人減輕了痛苦。手臂和腿上早就滿是包了,但是他也只能忍著。
恍惚之間,迭戈竟然鬼使神差地向後退去。退了幾步,十幾步……
猛然,他右眼瞥見一處斑紋,頓時眼中爆發出極度驚恐的目光。
一隻美洲虎緩緩向他逼來,它顯然饑腸轆轆,銳利的目光刺向這個落單的生物,仍然帶著點謹慎與猶豫。
迭戈已經被嚇得動不了了,呆立在原地,渾身發抖,忘記了呼救。當然呼救也可能沒用,他不知道自己落下多少了。
“TMD!”猛然後方傳來一聲暴喝,這句髒話在迭戈聽來猶如天籟之音。美洲虎果斷飛奔逃走,雖然它是這裡的叢林之王,剛才還在考慮著是不是抓一個這種通常不被它當做食物的特殊生物果腹,但是如果三個白人和五個印第安人揮舞著砍刀和長矛呼嘯而至,跑路顯然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我的上帝,你搞什麽鬼?迭戈!我本來是不該來的!你這家夥要是把我們幾個也搭進去怎麽辦……”
“Hey!注意點。”斐迪南一把抓住不小心被一根腐木絆了一下,倒向一棵帶刺的黑棕櫚樹的胡安娜。
“別管後面吵吵鬧鬧的,小心,要是被刺傷了手臂,幾個小時就能得敗血症。”
……
“阿索林,叫人跟這幫人說一聲,太癢的話,或者實在沒力氣了,
找一找一種葉子背面長滿倒刺的植物……可以問土著,然後用它抽一抽腿和手臂。趕路要緊。” 斐迪南在自己身上試驗了一下,然後繼續埋頭趕路。
雨林的天氣變換莫測。不多時,熱帶雨傾斜而下,而後太陽重又照耀,億萬晶瑩的露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唯有林中的眾人一頭霧水、滿臉黑線。
唉,在雨林裡跋涉實在是很鬱悶的感覺。俯身抓住一株苦木樹。
“吃苦木,續一秒。雖然有點苦,但是可以幫我走得更遠,再來點……嗯,就在這兒,閉鞘薑——胡安娜你也試一試。”
“我的天,怎麽又是這條河。看這水量,只能是查格雷斯河了。但願是我們最後一次跟這條該死的河打照面!”
……
對抗熱帶雨林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遠地離開它,而且是盡快離開。
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盡管精疲力竭,任由蚊蟲叮咬,每一位隊員不顧疲憊堅持趕路,走完路睡,睡完覺走,吃喝拉撒途中有。整個團隊平均每天行進達到六英裡,合10千米之多。
由此,僅用了一星期時間,探險隊就以《荒野求生》般的速度,走完了後世科隆港與巴拿馬城之間的地段。
……
繞過一片紅樹林,踹開幾隻陸地蟹。1494年5月2日,這一天注定要被載入史冊。經過7天的雨林地帶跋涉。337名探險隊員全部抵達了巴拿馬灣,東太平洋的海岸。
用一直準備的玻璃瓶舀了一瓶西方世界取自太平洋的第一瓶海水,塞上瓶塞。斐迪南抬頭遠望前方,碧海連天,驚濤拍岸,目光所及之處無一寸陸地,盡是浩瀚無垠的大洋。
這是西方對東方的第一次瞥見,中世紀之後,西方與東方第一次重逢,盡管大洋彼岸並沒有哪怕是新西蘭和波利尼西亞群島的毛利人與自己對視。
斐迪南有一種感覺。“見到了這個大洋,我們便不僅僅是歐洲人、西方人了,我們真正是全世界的一員。”
大洋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很好地偽裝了“風暴洋”的本性,不似月球上的親戚那般真性情。
但這是斐迪南所樂見的謊言。誰不希望最大的海洋風平浪靜呢,也許只有後世的偉岸燈塔了。
西方對它的第一個稱謂是大南海。
第二個稱謂是太平洋。
這兩個稱呼,都是西班牙語命名的。
而貼切的翻譯,則是東方語言的妙筆生花。
然而斐迪南覺得,最好的名字總還是那一個。
“The——”
“Pacific——”
“Ocean——”
波光粼粼,似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