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氣大好，心情也跟著大好。吃過早飯，我帶著萍汀一路逶迤著來到正房，來給娘請安。　　8年了，幾乎卻很少出東園，加上“我”本身對沈府的不熟悉，感覺要是沒有萍汀帶著，在諾大的沈府，我想我會迷路。曲徑回廊，小橋流水，怪石奇木，無一處不透著江南的味道，小巧，旖旎，精致。丫鬟婆子工匠小廝的，一路行來，見了不少，沈尚書果然是把家業經營的風生水起。

　　娘隻是有點咳嗽，倒也沒有什麽大礙，見了我，彷佛十年八年沒見我似的，拉著手，一直噓寒問暖的，我感覺在沈家娘親這裡，才真實深刻地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關愛。

　　娘說，小慎，你的生日快到了呢。

　　娘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是啊，娘，女兒今年虛歲滿雙十了，女兒大了，女兒要一輩子陪著父親母親。”我嬌嗔地依偎在娘親懷裡。

　　“傻孩子”娘推開了我，“哪有女孩子一輩子不嫁人，陪著爹娘的。”

　　“不麽，就要陪著娘一輩子。”這麽假，我扭捏作態地我都有點想吐。

　　“那會太子成親，我就和你爹說過，該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你那頑固的爹，氣死我了。”在我的事情上，娘說起爹來，總有一肚子的抱怨。

　　“爹也是以家族大業為重的。”我必須扇陰風了。

　　“什麽家族大業，放著好好的太子不讓你嫁，非說你有治不好的病，現在好了，不嫁太子也就算了，京城裡多少大戶人家也不敢上咱家來提親，這不是耽誤你的終身嗎?什麽壞水都是那個薑太傅出的。”娘說著，似乎就起不不打一出來。

　　“自己的女兒不讓嫁，叫那邊府裡的小訥嫁給沐陽王皇子謙了，然後和那個薑太傅幫著皇子謙，這算什麽事?”娘越說越氣。

　　形式真的是和我想象的一樣，太子登大寶局勢可危。

　　“娘別氣壞了身子，我現在這樣子，都知道是太子不要了的，女兒也沒臉嫁人的。”比天大的心酸委屈彷佛哽在喉頭。

　　“慎兒放心，娘這就去給你爹理論，該給你尋個親事了，你也大了。”

　　除了太子，我誰都不嫁。

　　我今天來找娘親聊，自然是要表達小慎已經19歲了的這個事實，在大雍，19歲都沒有嫁的，在大雍的貴族圈裡很少見，唯一在這個歲數出嫁的大約就是太子長姐彤寶公主，小時候的玩伴，一個個都嫁做人婦，有的做了人母。十幾歲，道理上說來也還是孩子，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大雍國情如此，無人能幸免。

　　娘不知道我心裡的小九九，她在盤算著縣京城裡高官的兒子們還有誰沒有成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就不想想，你一個女方家，去倒提親嗎?

　　林太尉家的小兒子被否了，據說是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一條腿有點跛;王侍郎家的大孫子聽說人還不錯，可惜是庶出;陳中書令家的兒子年歲倒是相當，人也不錯，隻是中書令夫人是個河東，萬不能嫁到他家去……掰著指頭算了半天，幾乎沒有一個合適的，娘歎了口氣，說，可惜你和太子了，那孩子除了一隻眼睛有疾，其余是多麽優秀啊。還是因為太子優秀，一隻眼有疾也可以忽略，太尉家的小兒子僅僅是有點跛，便被剔除計劃中，所以可以想見，娘的心裡還是心心念念著曾經的準女婿太子諄的。

　　就想起太子溫潤的神情，心裡一暖。當年作為太子妃的時候，怎麽沒有感覺到呢?真的是如人們所說，

失去了，才覺得珍貴麽?　　有些事情，你不能坐等。

　　大雍風俗禮佛，爹娘尤其迷信。

　　農歷二月十五釋迦摩尼涅日，十九又是觀世音菩薩生日，這兩個大日子挨得緊了，娘和小訥的娘，還有幾個京城貴婦約好，去玉佛寺上香，住在寺裡幾天，兩個大日子都得拜願，願有感必應，所求有果，一切順道。

　　娘說也帶我去，畢竟是個大供奉，我這些年也不順遂，正好去了拜拜佛去去晦氣，還說沐陽王妃小訥也會去。說小訥難得回娘家，你們姐妹也有些年沒見了，正好在玉佛寺住幾天，散散心，也趁機敘敘舊。

　　在我的印象裡，小訥作為堂姐，是不喜小慎的，同樣，作為王妃，她也是不喜她的堂嫂太子妃采采的，和她見面，怎麽敘舊呢，真正是強人所難。

　　去玉佛寺的日子轉瞬即至。一群貴婦的宛如踏青，自然是場面壯觀而恢弘的。大隊的車馬逶迤前往玉佛寺，郊外的田野、隴畝已然變綠，辛勤的農人在地裡開始耕作，有劃人字的雁，有撒歡的騾馬，有嫋嫋的炊煙，一副祥和的春景，叫你想不起來萬裡外的戰火，叫你想不起來朝堂裡你死我活地爭鬥。

　　小訥貴為沐陽王妃，自然是要晚一日才來。

　　玉佛寺在縣京是一個非常知名的佛教勝地，不但供奉著好幾位得道高僧的不腐肉身，重要的是後山真正存在著一個現世的高僧南泉上人。

　　說這個南泉上人，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玉佛寺外，被當年的方丈抱回撫養。在抱回他那一年，方丈特特在寺外種了一棵松樹，說是寄名樹。小南泉在梵唱聲中長大，潛心佛學，說是把玉佛寺藏書全部看遍，說禪時無人是其對手。後孤獨求敗，又化緣遊歷大雍境外，三十年不歸，據說是他走的時候，那棵松樹隻有孩童手腕粗細，三十年不變，當他回來那天，松樹一夜長到兩個大人圍抱不過來，松枝亭亭如蓋，成了玉佛寺一大奇觀。南泉上人回來後，堅辭寺裡上一任方丈欲將方丈一職交給他的好意，順便也不顧寺裡和尚們的懇求，去了後山結一草廬，安居下來，就這一壯舉，又為他成為離塵高僧加分不少。

　　我想這和尚有點矯情，不是好和尚。他應該把出去留學帶回來的先進的，優秀的，能救人於水火之中的一些佛教知識給玉佛寺眾僧們講講，同時帶領眾僧們普渡起碼來上香的眾生，而不是獨修自好，這個有悖佛理。

　　娘說這次要帶我去拜訪上人去，算算命，叫他指點迷津。所以說，佛啊，神啊，去拜他，就是為了求得一種心理寬慰，娘對這個是執迷不悟的堅信。

　　後山的路不好走，娘執意不坐轎子，說去拜訪上人，就要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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