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部的隊伍再次上路時,細心的人已經察覺到了那些披著長袍的人裡似乎少了一個。只是鑒於那些人不清不楚的來歷,沒人主動提出這件事,來歷不明的人去向不明,也是很正常的。不過在三部的隊伍中有一個人從開始就非常關注這件事,也第一時間就把隊伍中消失的那個人和昨天那隊騎兵來攔路詢問的事情關聯起來。那個人就是三部中唯一一個隨隊薩滿,巫奇。
或者說隨隊薩滿有些不準確,巫奇會出現在這支隊伍中,並不是他想要去給從未見過的狼主進行悼念,亦或是想要對烏維爾進行牽製,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他不得不出現在這裡。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被自己的部族的頭人綁架了。烏維爾這麽做的原因也很充足,薩滿在草原上不僅僅是部族得到眾靈庇護的象征,他們所掌握的醫術,自然知識以及山川地理的認識本身就是重要的資源,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沒有頭人會輕易殺死自己部族的薩滿,尤其是在部族中土生土長對部族有著極高認同的薩滿。
可不殺了巫奇,並不代表巫奇就會領情從此乖乖服從他已經變質的頭人。烏維爾深知這個和他一同長大的兄弟能做出什麽,他保證要是他把巫奇獨自留在部族中,那要不了幾天,沙勒部留守的人們就都會相信自己的頭人已經變成了惡魔的爪牙。那不是烏維爾想要看到的,因此他選擇了二者之中的折中方案,就是將薩滿強行帶入隊伍,把他拴在自己的身邊。
“你的朋友少了一個。”隊伍遷移的時候巫奇主動湊到頭人身邊,在這幾天中少見的開口說話。他知道那群人是來找起司他們的,因此薩滿沒法不對這之後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他相信那個草原外來的灰袍會是一種關鍵,雖然不是眾靈的薩滿,可他確信從起司的身上看到了某種征兆,這種征兆不是來自神靈,而是作為一名草原上繼承了豐富知識的人以知識和經驗做出的,對未來的判斷。尤其是那支小隊開始真正和草原上的各方勢力產生關系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帶來某種改變。
“嗯,我讓他去教教那些人什麽是禮貌,以及一點草原上的常識。”烏維爾露出玩味的笑容,對薩滿的變相詢問並沒有加以隱瞞。
那些披著長袍的人的身份,巫奇不能完全肯定,可是從他們衣服裡散發出的那股惡臭來看,其真實身份絕不是流民或是強盜,那些跟在烏維爾身邊的家夥,是更加惡劣的東西。所以薩滿立刻就明白了他頭人的意思,不管這些邪惡的東西是什麽,只需要一個,就可以剿滅一整隊精銳的騎手。但比起烏維爾手下的強悍力量,巫奇其實更好奇他這麽做的動機。
“那些人是來找灰袍的。庇護他不是你會做的事。”盡管曾經一起長大的兄弟已經將靈魂賣給了邪魔,巫奇仍然抱有著對烏維爾這個意識體的了解,他知道烏維爾不是那種會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他默許了放走起司等人的決定,而不是耗費力量試圖阻礙灰袍。可同樣的,烏維爾的驕傲還沒有變成傲慢,他不會有那種對獵物的執著,因此他也不會主動阻止那些相對起司他們動手的人。
“確實不是。”坦率,是一個人優良的品質,可烏維爾現在表現出來的坦率讓薩滿不安,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所有意圖都早就被對方猜到,那些問題和提問的方式對於被提問者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注意到巫奇臉上的表情變化,頭人笑了一下,不再賣關子,主動開口解釋起來,如果他還想著有那麽一點點的機會將薩滿拉回他的身邊,那他就不能錯過任何向巫奇展示他能力的機會。
“那些人是狼主兒子的人,而且是在執行隱秘任務的死士。從他們的裝備上就能猜到,裝備那麽精良的騎兵身上一定會帶著可以象征自己部族的裝飾,但是那些人身上什麽可以辨識的東西都沒有,再說我也沒聽說那個部族裡有這麽多的啞巴。他們是緘默者,而這片草原上只有狼主和他的孩子有資格調動緘默者。”烏維爾在說到緘默者這個詞時臉上的表情和嚴肅,甚至比他提到狼主或狼主的子嗣時還要嚴肅。因為作為一個富有野心的頭人,烏維爾自認在個人智慧和武力乃至領導力和魅力上都不會屬於那些人。但作為軍事統領, 緘默者這樣絕對忠誠又實力強悍的武裝力量是他沒法忽視的。一個緘默者頂的上三名好騎手,十個緘默者就能讓五十人丟盔棄甲,高度的軍事化訓練和團隊配合從來是草原人部隊所欠缺的,這種欠缺是雙刃劍,它讓草原人的隊伍成為不羈的狂風,卻也讓這股狂風隨時可能轉向逸散。相較之下,緘默者就是將雙刃劍的兩面劍刃融合在一處的彎刀,在發揮了草原騎手個體能力的同時又加以在忠誠的通整下才會有的團隊配合,這樣的部隊,如果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那就越少越好。
“所以這就是你的理由?你想要削弱那些緘默者主人的力量。可這沒什麽意義,狼主的兒子不比他的牛羊少多少,你削弱了一個,總會有另一個。”薩滿有些不在意的說到,他說的也是實話,雖然緘默者是珍貴的力量,可被父親看好的子嗣恐怕還是能得到或被允許培養不少類似的死士。單以這種方式消滅少量的緘默者,對於削弱狼主部族的整體力量來說杯水車薪。
“你說的沒錯,在一群狼裡,有一個突然被拔去了獠牙,那它就只能挨餓。那麽你覺得在這種時候這隻沒了牙的狼最需要什麽?”烏維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巫奇,“我們會成為它新的獠牙。只不過這些新牙是不是那麽聽話,就不好說了。我們需要的,是介入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