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陸府之外。
天君吉立看著三十多歲,身材魁梧雄壯,面容剛毅。
此刻他收斂一身神光,站在朱雀街小和坊的一處茶館裡,隔著木窗,靜靜地望著遠處的宅邸良久,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欣喜。
經過五六天的查訪,他終於從長安城西的土地那裡,打聽到了陸北最新的落腳之處。
也不枉他一番好找。
因為凡人喬遷之喜,往往需要放炮慶祝,也要先行祭祀過土地才能入住新居。
陸北身為神仙,當然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但他也不會阻攔書劍四女嚴格地按照這種習俗。
很多的事情,到了一定層次,就不再是追求事情的本身,而是一種心情。
而這祭祀和禱告,卻是讓西城土地得知了前戶部侍郎所居宅邸換了一個陸姓的新主人。
這也恰恰正是天庭神道體系的可怕之處。
凡間百姓婚喪嫁娶,升官發財……方方面面、絲絲縷縷都要牽涉到天庭一些神祗身上。
就連在灶台旁嚼鄰居的舌頭根子,都有可能被灶君記錄下來。
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就是此理。
吉立走到陸府門前,輕輕扣動門環。
“咚咚……”
“來了,來了。”
一個扎著雙丫髻,十二三歲的少女,輕輕打開角門,探出一張清麗稚嫩的小臉。
一雙靈動眼眸轉了幾轉,上下打量了吉立一眼,疑惑道:“你是……?”
吉立上前一步,沉聲道:“在下天君吉立,這裡可是陸北居處?”
聞聽眼前這大漢對自家主人直呼其名,少女神色就是帶著一絲警惕,“你找我家公子,有什麽事嗎?”
“這位姑娘,某來自天庭雷……”
“砰。”
吉立話還未說完,角門便被少女重重關上,由於事起倉促,旁邊大門上的銅環都是顫了幾顫,發出清脆的激鳴聲。
“哪裡來的瘋子,還天君,還天庭……你以為你是神仙啊。”
一個清麗稚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帶著幾分來自心性嬌憨少女的嘲弄,讓天君吉立面上尷尬不已。
本天君還真是神仙。
可犯得著和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說嗎?
就在吉立眉頭緊皺,焦慮地在廊簷下踱步,思索著要不要再敲一次門的時候。
角門突然打開,仍是那個少女,撇著嘴道:“哎,那神仙,我家三小姐允你進來。”
聽著少女戲謔的語氣,吉立哭笑不得,什麽叫‘那神仙?’
不過也不好與眼前少女一般見識。
微微一笑,就是隨著少女邁入到宅院之中。
穿過長長的遊廊。
不大一會兒,便來到陸府用來待客的花廳。
書劍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若非她方才從前院經過,聽到木溪那丫頭的小聲嘟囔,還真不知道自家公子竟然認識天庭的神祗。
這時,天君吉立隨著名叫木溪的丫鬟,已然緩緩走到花廳之中,抬眼看去,目光就是一頓,只見上首處坐著一位二十多歲,氣質文靜的女子。
這女子身上明明沒有法力的氣息,卻為何給他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閣下,尋我家公子有何要事?”
書劍秀眉微皺,分明對吉立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有些不滿。
“某來自天庭雷部,受雷部天尊之命,請你家公子入雷部為神。”
吉立並沒有隱瞞,單刀直入道。
猶自怕眼前女子不信,吉立探出手掌。
精致華美的雷部玉牌,被他握在掌中。玉牌之上有白色雷弧纏繞,正面銘“雷部”二字,背後則是“吉天君立”四個篆字。
雷部玉牌剛一拿出,就是嚇得一旁的木溪吐了吐舌頭。
“你還真是神仙。”
柔柔的聲音怯生生地響起。
“你以為呢,以為我是瘋子?”
吉立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丫頭木溪。
“雷部,召公子為神?”
聽得天君吉立的言語,書劍心中震驚,明澈的目光微露訝色,神情倒是沒有吉立想象之中的激動無比,不能自持。
吉立心下暗暗稱奇。
“不知陸公子何在?”吉立稍稍以神念感知,發現並無那位陸道人的氣息,就是出言問道。
“這位神君,卻是不巧了,五日前,我家公子剛剛外出。”
書劍秀眉微舒,輕聲解釋道。
吉立收起雷部玉牌,頓聲道:“那不知何時可以回返?”
“這個……我也說不大準。”
書劍莫名地歎了一口氣,清聲道。
吉立眉頭微皺,一臉無奈,沉吟道:“陸公子若是不在的話……雷部天尊授予的符召,暫且放在此地,你看如何。”
“會不會有些不妥?”
“這個倒是不會,你家公子若有意上天為官,可拿著符召到城西的土地廟,某會在那裡逗留一段時間,便一同帶你家公子到雷部領玉牌,受職司……當然,若是你家公子無意上天,也可將這符召送到土地廟,到時自有人會接收。”
吉立笑著解釋道。
說到此處,吉立不由得暗讚自己機智。
這樣無論陸北答應不答應,何時回返,他都算是將自家老師交待的這件事情給圓圓滿滿地辦了下來。
見書劍點頭同意,吉立便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裡面正是裝著一枚仿若玉石模樣的神道符召。
書劍伸手接過,道:“那公子回返,我便將此物給他。”
吉立見事情交代完畢,出言告辭,就是出了陸府。
幽冥界。
陸北此刻渾然不知雷部天君已經來到長安,並將符召交給了書劍。
在長安城中,他的心中一升起想去地府查看生死薄的想法,便再不猶豫,就是向陰司遁去。
隱匿氣息,站在鬼門關前,心中不由感慨。
然而這感慨還未擴大,一股警兆自靈台而來,讓他頭皮發麻,忙是向一旁躲去。
“咦?陸督使身法不錯。”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陸北望向來人,臉上一黑。
眼前之人是一位黑衣青年,一襲繡金黑袍,右眼純銀無瞳仁,右眼墨色無眼白,戲謔地看著自己,目光狡黠。
正是酆都大帝……那個老不死的。
也只有身為大羅金仙的酆都,才能在先天至寶昆侖鏡的示警之下,欺近他身旁一丈之地,然後極為沒品地試圖拍他的左邊肩膀,卻是往右邊躲去。
真是小孩子的把戲。
“你怎麽會在這裡?”
陸北此時倒是沒有初見酆都大帝的緊張,冷著臉問道。
此人對他的跟腳可謂了解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地戲弄於他。
既然如此,也不用和這為老不尊的酆都太過客氣。
“幽冥界是本帝所掌之處,本帝還沒問你緣何來此,你倒是先來問本帝了。”酆都大帝說著又是打量了陸北一眼, 淡淡笑道:“神仙道行,進境倒是挺快。”
陸北心中無語,說實話,他大羅金仙見過都不止一位,就沒見過酆都這麽無聊的。
“陸小子,你這次來幽冥界又要做什麽?”
酆都大帝似乎真的很閑,笑著問道。
“我來查看一位故人的生死薄。”
陸北也沒有隱瞞,解釋道。
“那本帝可得提醒你了,遊方殿掌殿使年前剛一突破金仙,就把陰司中叫‘陸北’的鬼卒和鬼魂……整的那叫一個慘。”
陸北目光微沉,凜聲道:“這等肆意妄為之輩卻能身居高位,閣下身為堂堂帝君,執掌幽冥權柄,也能見容嗎?”
聞聽此言,酆都大帝沉默良久,收斂神色,不知想到了什麽,就是歎氣道:“不能見容的,又何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