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當做藏身處的窩點,基本上屬於地理比較偏僻,周圍道路四通八達,人員來往比較複雜的地方。
這家修理廠位於一座看起來破敗、殘舊的大樓底部,樓上很多房屋連窗玻璃都保不住,牆上只剩下空洞的窟窿,像一個無齒老人裂開的大嘴,也不知在嘲笑什麽。
現在是清晨、上班高峰剛剛過去,這條冷僻的街道不見半個人影,王成的通訊車就停在街尾,此刻,車輛緩緩開動,車內的三人開始著裝。
其實,凱瑟琳與周冉如果經歷再多一點,就會發覺王成回來後,渾身裹著一層冷冷的寒氣,雖然他用彬彬有禮的溫和掩蓋了這份冰冷,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覺王成無論笑得多麽溫柔體貼,他的眸子始終不含半點感情,眼波沒有絲毫波動……好吧,這股冰冷的寒氣其實就是殺氣。凱瑟琳與周冉無論經歷如何豐富,都不可能了解憤怒中的殺手。
自從決定背後捅公司一刀子之後,王成心中便憋著一股怒火,這股怒火燒的他躁狂:做誘餌還則罷了,事先不通知一聲讓人預防,事後裝沒事人不管不顧,尼瑪,真當你大爺好欺負。爺現在上頭有人,沒說的,整不殘你算爺窩囊。
懷著這股怒氣,懷著這股憋屈,王成一臉平靜的穿好防彈衣,兩位傭兵也同時著裝完畢,為了防止音頻干擾,他們還帶上一個厚厚的頭盔,耳機就不帶了,隻帶了視屏通話器,倆人特地將通話器設定在靜默無聲狀態,打算隻依靠手勢與視屏圖形進行聯絡。
車輛行進到汽車修理廠大門口,車門快速滑動,三人立刻跳下車。一閃身便衝進敞開的修車場。
修車場裡沒有人,但屋內現在已經火力全開,不大的空間內縱橫交錯的全是紅色激光。一名傭兵步伐快,一頭撞進屋內。恰好擋住了急速激光,他的身子立刻凝固住,呆愣愣望著王成,但王成卻不管不顧,身子壓根沒有掩飾,直不楞登邁著大步向裡闖,一路擋住無數激光束。然而……連接激光的報警器卻沒有報警。
進化後的數據處理能力是什麽?原先王成需要手觸及電子設備,這才能產生屏蔽,或者黑進對方網絡。現在,王成已經由有線傳輸變成無線上網。走進這座修理廠,剛開始他的身子不住遮蔽激光燈,等他走到半途,屋內的激光燈開始主動熄滅,隨著他的邁進。修理車間緊閉的大門咯噔一聲,自動開了一條縫。
前路已經清障,兩位身經百戰的傭兵知道該做什麽。他們一前一後相互掩護,衝進修理車間……這裡依舊空無一人,
地板上空留了一個敞開的洞口,大約屋裡人走得急,連洞口都來不及關閉。當然,關閉了洞口,對王成來說也是畫蛇添足。
兩名傭兵一前一後走到洞口處,衝王成做了個安全的手勢,王成蛋定的原地360度,隨著他目光掃到。室內的電器紛紛亮燈,發出通電後的電流沙沙聲,但馬上各個電器又變得鴉雀。隨即,眾人綁在手臂上的視屏通話器跳出一行字:“爆炸裝置已經拆除,室內安全,娃娃。立刻進入室內,搜索有用的東西。”
修理廠門口想起汽車緊急刹車的聲音,隨即,娃娃開著廂式貨車衝進修理廠大門,王成做了個手勢,一名傭兵跳了起來,快速將修理廠卷簾門拉下——這間修理廠變成了王成他們的世界。
娃娃抱著筆記本電腦跳下汽車,王成指了指對面的牆壁,牆壁開始總動滑開,露出了裡面的電腦控制設備,娃娃稍一愣怔,馬上什麽也沒問,小跑到控制台邊,插上數據線,開始搜羅這台計算機的數字腳印……
王成並沒有干涉娃娃的動作,雖然他出手動作可能更快,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工作,他比了個手勢,走到地板上留下的洞口,黑黢黢的洞口隱隱發出惡臭,估計是通向下水道。
這裡屬於巴黎老城區,老城區的下水道是三四百年前修建的,平常維護時可以劃著小船進行。而巴黎老城區的下水道四通八達,沒有地圖必定迷路。它那繁複的道路,陰暗的溝渠,一團亂麻似的布局,向來是小說與戲劇的靈感來源,傳說這裡是吸血鬼與狼人的家園,傳說地下隱藏了另一個世界……
王成對其中一名傭兵指了指,那名傭兵立刻掏出幾根熒光棒撾斷,將熒光棒扔進地洞內,熒光棒落下時照亮了一個彎曲的管道,也照亮管道上的人體劃過的殘痕。那名傭兵看清道路後,立刻收起衝鋒槍,拔出匕首含在嘴上,縱身跳下了管道,隨即,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分鍾後,綁在胳膊上的視屏跳出一個“V”字手勢,王成看了看忙碌中的娃娃,叮囑另一名傭兵:“你留在這兒,保護她。”
那名傭兵點點頭,王成隨即縱身跳入管道。
這個管道似乎采用了類似“U”形管設計,大約是為了在關閉時防止臭氣上湧。王成滑過彎曲的管道,隱約見到管道口暗淡的藍色熒光,以及那名傭兵蹲守的身影,隨即,他雙腳落入臭水中,臭水迅速漫過膝蓋,臭氣熏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成按照防禦姿態與那名傭兵一前一後擺出警戒位,那傭兵向王成打出手勢,示意周圍情況未明,到處是水,幾乎找不出對方的行跡,王成眼珠轉了轉,低頭一打量,指了指牆壁上的水印,再一直方向:“向這裡走。”
那個人剛逃走不及兩三分鍾,他落下時必定也濺了水,走動的時候也不可避免令水波動蕩。水波動蕩是衰減的,越往遠處波谷越平坦。下水道雖然常年潮濕,但水波衝刷附近牆壁,終究要留下深淺不一的新鮮水跡,細心觀察水跡走向,這些痕跡雖然細微,但在王成強大的邏輯推算能力下,對方剛走的的道路已昭然若揭。
這次王成走在前方,他走出三五步。立刻停止,招手示意傭兵注意,傭兵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片刻。發覺水下一道細細的紅線射向對面。傭兵立刻點點頭,去對面牆邊,蹲下身子在臭水裡摸索片刻,而後手一直藏在水下,緩慢的向紅線發出部位走來,隨著他的走動,那條紅線射入他手中。仿佛被吸收了,變得越來越短……等重新鑽出水面時,手裡多了個彈珠地雷。
這枚地雷上的激光燈依然亮著,原本它射出的激光反射到對面的感應器中,只要被人遮斷激光線,地雷立刻激發並爆出大量鋼珠……那位傭兵得到王成提醒,先去對面摘下了感應器,而後手裡捏著感應器。一路迎著激光線靠近彈珠地雷,直到拆除這玩意。
地雷藏在水下,也屏蔽了王成發出的無線電信號。要不是他大腦中的強大計算功能,敏感的發覺水下那道若隱若無的激光細線,迅速提出警告,也許他們兩人已被炸翻。那位傭兵滿頭冷汗的拿著彈珠地雷,心中直慶幸。與此同時,負責現場調度的“娃娃”忙中偷閑,快速對鋼珠地雷做出甄別:“這是法國貨,內裝50克鈍化黑索金炸藥,足以炸塌整個隧道,感應器的無線電頻率是……。它埋在水下,有點麻煩。”
王成點點頭,繼續一馬當先的在前方走,這會兒,跟隨他的傭兵已經徹底服了,他乖巧的跟在王成身後。負責提供掩護。
汙水越走越深,漸漸地水漫到王成腰部,但王成他們卻越走越快。
這汙水的存在雖然令王成他們行走艱難,但它至少有一個好處——有汙水存在的地方,走動間水波蕩漾的厲害,對方便無法布設震動感應地雷,否則,對方布置好震動感應地雷,自己剛走兩步,砰,地雷爆了,那布置地雷的人就成了茶幾,上面擺滿各種餐具、杯具。
而隨著汙水越來越渾濁,汙水內的雜物越來越多,對方也不敢布置激光感應地雷了——因為弄不好,對方剛把地雷布置好,汙水中飄過一個菜葉,擋住了激光感應,那布設地雷的人便徹底悲催。
因此,水越深王成等人行走的速度越快,他們不用沿途拆除地雷了,自然一路毫無耽擱。
走不多久,手臂上的視屏通話器跳出娃娃倉惶的短信:“我剛剛查到汙水處理廠排放汙水的時間段,很不幸,四分鍾後就是一次大釋放,憋了整夜的城市生活汙水將排進管道,據稱,下水道內水位將上升一米多,許多管道將整體淹沒……你們還有四分鍾找到一個製高點,整個汙水釋放過程需要二十分鍾,一個小時後下水道內水位恢復正常。”
王成揮了揮手,馬上加快腳步。傭兵則立刻原地止步,在通話器了回了一個“知道”的信號,趕緊追上王成,等他趕到王成附近,發覺王成已經掏出了大號馬格南手槍,一邊子彈上膛,一邊準備好備用彈夾,同時手指還不停左右點著。傭兵目光隨著王成的手勢左右張望,陡然發覺這條下水道水位逐漸拔高,水位線之上,三三兩兩布置著各種地雷,有雞蛋大小的蜘蛛雷,一經絆發會跳到空中爆炸;有激光感應地雷,有轉扎腳掌的蝙蝠雷,還有微型化的子彈雷,以及之前不曾出現過的震動感應地雷。
然而,除了震動感應地雷外,其余的地雷製作越高檔,結構越複雜,在王成面前越是渣。隨著王成的手指指到,周圍牆壁上一片螢火蟲似的LE燈逐一熄滅——唯有震動感應地雷還亮著燈。
傭兵很理解——震動感應地雷是全機械式,沒有複雜的電器元件,拆除它需要保持絕對靜止,既費時間又費精力,反正這些震動感應地雷體積不大,只要不正面影響地雷,踮起腳尖輕輕走過,回避了事。至於這些地雷今後會炸到誰……不關我事!
再往前走,藍色熒光燈下是一段碼頭……就在王成頭頂的藍色燈柱剛照到碼頭的石階時,他猛的將頭一偏,耳邊嗖地一聲飛過一枚子彈,刹那間王成的頭燈熄滅,槍聲隨即響了起來。密集的槍聲在空洞的隧道內回蕩,帶著無數的回聲,讓整個空間都似乎動蕩起來。
不,不是空間動蕩。是身下的水波動蕩起來,汙水廠已開始放水,巨大的波濤正在向這裡用來,波峰比水勢快。就如同鐵軌震動首先宣告火車到來一樣,水波已經將遠處的消息傳來。
在陣陣槍聲中,如果仔細感應,還可以察覺到牆壁發出微微的抖動聲。遺憾的是,因為槍聲帶來的巨大回響,身後牆壁上沾的震動感應地雷一一爆炸起來,爆炸產生的碎片與鋼珠。打得對面牆壁劈啪作響,同時,逼迫王成他們快速前行,以躲開爆炸區。
掩護的事情是傭兵的責任,他不等王成開火首先扣動扳機,仗著身上厚重的避彈衣掩護,他直起身,亮著頭燈越過王成。便開火邊向前。
一個老兵,面對漆黑一片的前方,必須擅長利用子彈尾焰迅速觀察目標。並用最短時間從壓製射擊轉為重點設計。老兵手中的衝鋒槍打完一梭子,已經發覺重點目標,他蹲下身大聲喊道:“換彈,兩點鍾方向,目標兩人。”
王成幾乎一秒不差的續了上來,他手中大號馬格南換成三連發狀態“噠噠噠,噠噠噠”的對準兩點鍾方向猛烈掃射,邊打邊向前衝。
借助子彈的尾焰,王成已經看清了。對方有兩個人,已經坐到木舟上,射擊著身材並不高,體型也並不雄壯,手裡的武器大約是一隻AK衝鋒槍,剛才傭兵的掃射令對方蹲下身子縮起頭。但他的槍口依舊伸出小舟外,單手持槍盲目的掃射——剛開始是盲目掃射,但隨後,槍口跳動的反坐力,已經讓對方控制不住槍聲,現在他的槍口並未向著前方,子彈飛落在隧道頂端,被擊碎的磚石粉屑嘩嘩墜落水面,不時濺起一朵朵水huā。
黑暗中缺乏參照物,射擊不容易瞄準,所以特種部隊進攻時,即使亮著頭燈,對方的命中率也不會提高多少——這是科學驗證的概率學。不過,概率這東西需要大量運算,而王成對這點最擅長,被他眼睛盯上後,基本意味著一個死。
看清黑暗中的持槍者後,王成彈夾中還剩六發子彈,第一次扣動扳機是測算,向預測方位打出三連發後,排除了這個方位,王成最後三發子彈打向了命中的最高概率區域,這三槍過後,那個持槍小子身子仿佛被重錘擊中,向後仰倒……緊接著,小舟後面的那男子站了起來,他開始……歌唱!
那首歌是蝴蝶夫人中的一段,曲調很優美。對方唱的也不錯,歌喉婉轉,高亢入雲霄。
“換彈!”王成大聲喊道,企圖用自己的嗓門壓製住對方。但傭兵的動作變得遲鈍,他端起槍軟弱無力的勾動扳機,第一下居然沒有摳動。王成隻得提高嗓門,如洪鍾般大喊:“換彈!”
歌聲在隧道內回蕩,這時候波濤越來越大,水位逐漸上移,兩人腳下不穩,影響了射擊,傭兵第一梭子打過去,幾乎沒有造成危害,王成見到勢頭不對,立刻高喊:“抓住固定物,抓住固定物。”
歌聲繼續回蕩,隧道的回響放大了歌聲效果,在穿雲裂石的歌聲中,隱隱還有一股低頻振蕩,這震蕩耳朵感受不到,但水面可以感受到,以小舟為中心,仿佛水面投下了一塊巨石,一圈圈細密的水波向四周發散,水波觸及到牆壁,牆壁上的積垢居然開始顫動,而後如雨點般零落……
其實這聲音耳朵雖然聽不到,腦袋卻可以感受到——低頻振蕩傳來,傭兵的大腦似乎發生共振,他的眼壓上升,眼球鼓出看不清方向,瞳孔對不準焦距,而大腦仿佛隨著對方的樂聲在舞蹈、在顫動。腦殼被這一下下顫動弄的發悶,弄得平衡感失靈站不穩身子;心中隻覺得頭暈惡心想嘔吐,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鼻道耳道全是回音,肌肉不停顫動,神經仿佛被鋸子銼動,又酸又麻, 以及說不出的痛苦;而暴露在外的面部皮膚仿佛被人一片片撕扯,表面頓時充滿了無數毛細血管破裂的網紋,痛徹心扉的感覺如排山倒海……
一股巨大的波濤湧過來,將王成與傭兵淹沒。汙水漫過傭兵頭頂,傭兵頓時被水衝的兩腳飄起,順水流去。但雙腳剛離地的那一刻,傭兵馬上清醒,他眼角瞥見牆壁上一個深坑,可能是剛才爆炸留下的痕跡,立刻身子一扭,丟下槍支撲到牆壁凹痕上,十指緊扣凹痕,死死抓住不放。
剛剛穩住身子,還沒等喘口氣,傭兵忽然覺得水波震蕩的節拍不對勁,一下接一下,仿佛一塊巨石重重的錘擊在肚腹,令他喘不過氣來,令肚腹說不出的難受……但明明水下什麽都沒有,明明自己可以赤手潛水十米,游泳橫渡英吉利海峽不成問題,怎麽會這樣?今天的水怎麽沉重的像石頭。
汙水的波濤巨浪同時淹沒了王成。王成的情況稍好點,但他知道聲波在在水下同樣能傳播,水下傳播速度與空氣中傳播速度稍有時間差,腦袋入水後,聲波因時間差而暫時中斷,但馬上會接續上,那時候,隧道內所有的汙水就是對方的武器,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做出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