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次,秦鍾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禦瓏淇刁蠻任性不假,可從那天聽了秦鍾如泣如訴之後便立刻決定仗義出手就能看出,這姑娘內心柔軟的很。
如果她是真正的無理取鬧,在知道隴國公把徐香銘帶回府內過夜,隻怕早就應該抄起家夥把隴國公府給掀個底朝天才合理。
涪陵閣經過昨夜的熱鬧,今日關門謝客,給所有人都放了個假。
秦鍾喚來綠柳的侍女把她送回房安頓好之後,便領著禦瓏淇去了廚房,緊隨其後的,是那幫形影不離的侍衛們。
尤其是替禦瓏淇傳話的劉姓糙漢,那雙綠豆眼從始至終都沒從秦鍾身上離開過,生怕自家小姐會被這油頭粉面的秀才給迷了魂。
“大小姐您先坐會。”
秦鍾招呼著所有人坐下,便立刻開始煮水切菜,禦瓏淇聞著香味,本就餓了一夜的肚子哪經得住這麽誘惑,咕咕的叫了起來。
“好了嗎?”禦瓏淇催促道。
“好了好了。”
秦鍾掀開鍋蓋,往粥上撒了點兒香菜,一大鍋香氣撲鼻的青菜瘦肉粥,分成幾大碗,又忙不迭的去後院的壇子裡取了幾樣最好吃的小菜,擺滿了桌子。
解開圍裙,秦鍾招呼著禦瓏淇與她的侍衛們,笑呵呵說道:“吃吧。”
禦瓏淇率先拿起快起,捧起那個被她腦袋瓜還大的海碗,呼嚕嚕的喝了粥,頓時眼前一亮,原本對秦鍾手藝抱有極大懷疑的她驚訝的看了眼身旁的小秀才:“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模樣,沒想到還有點兒手藝呀。”
“那是。”
秦鍾洋洋得意道:“不是我吹牛,咱閣子裡的大廚,說不定手藝都比不過我。”
禦瓏淇又夾了根醋蘿卜放入嘴中,酸甜辛辣,原本有些渾噩的腦子瞬間清新過來,也不理睬秦鍾,低頭喝粥吃菜。
“各位也吃啊,這粥冷了,口感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秦鍾把剩余的幾碗粥推到侍衛們面前,笑道,“不夠鍋裡還有。”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等禦瓏淇抬頭示意了之後,才迫不及待的端起大海碗,呼哧呼哧的扒拉起來,要說這些糙漢子胃口真是極大,秦鍾一碗還沒解決,剩下的半鍋粥便被這些漢子們給分瓜了個乾淨。
禦瓏淇也著實是被餓壞了,一大碗的粥喝完,這才舒服的拍了拍肚子,摔了下額前垂下的一縷長發,滿意說道:“你小子不錯,要不這樣....今後就去我家當廚子算了。”
秦鍾大驚,他這內院管事當得好好的,一個月足足三十兩的月俸,再攢個幾年錢就能在西城買套兩進兩出的小院兒,要是這禦瓏淇真的小姐脾氣發作,把他弄到隴國公府當廚子,自己的美夢可不就要破滅了?
“小姐饒命啊。”
想到這,秦鍾放下飯碗就差給禦瓏淇跪下了,使勁兒擠出幾滴眼淚嚎道:“我好不容易才有個安身之所,還想著多賺些錢把大爺一家子接到城裡來享清福,您可千萬別把我弄出去,我這輩子生是涪陵閣的人,死那也是.......”
“行啦!”
禦瓏淇不耐煩的打斷了秦鍾的話:“我看你是被胭脂粉黛給迷了眼睛,好好的功名不去考,淨想著在這裡撈錢,上回在街上那股子讀書人的氣概哪兒去了?”
秦鍾見禦瓏淇松了口,這才不急不慢的重新端起飯碗,說道:“在下這是審視奪度,功名這種身外之物,強求不來,靠的是機緣。”
“強詞奪理。
” “這叫認清事實。”
禦瓏淇用筷子挑碎碟子中的醬豆腐,看著秦鍾說道:“本小姐現在覺得你這人還不錯,為了閣子裡的清倌人,就敢去得罪吏部侍郎,要是我跟含山不參與進來,你有沒有想過事情敗露了,自己會有多慘?”
“還真沒想這麽多。”
秦鍾笑嘻嘻說道:“我對自己有信心,保證事情不會敗露。”
“以前的事,你不要在意。”禦瓏淇想了想,卻覺得自己堂堂隴國公府大小姐跟一小秀才道歉實在有失體面,便改嘴道,“反正你在意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沒等秦鍾反應過來,禦瓏淇望了望窗外已經升起的太陽,站起身說道:“我該走了,想來那女人也不敢在家裡待久,下次再來找你玩。”
祖宗,您要是不再來,我天天燒香拜佛改吃素都行。
心裡這麽想著,內院管事兼秀才功名在身的秦鍾十分諂媚的躬身把禦瓏淇送出了屋,目送禦瓏淇在侍衛們的簇擁下緩緩離開之後,站在院門口伸了個懶腰。
一夜未眠,雖說這些時日來自己的身子好了不少,但還是有些吃不消,揉了揉發酸的後勁,秦鍾打著哈欠往屋子裡走去。
整個涪陵閣靜悄悄的,一整夜的操勞,大家都還沉浸在睡夢之中,秦鍾的住處又偏僻幽靜,更是沒有什麽人。
秦鍾脫了褂子提在手中,便推開了房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道雪亮的鋒芒,和順著秦鍾頭皮劃過的刀鋒!
秦鍾俯衝進屋,身輕如燕,右腿輕盈挑起,踹上那不速之客,穩住身子回頭望去陽光之下,一個蒙面黑衣人提著長刀,再次向自己撲來。
而就在這時,秦鍾床上的被子猛然掀開,又有一人出現,同樣的打扮,二話不說一刀刺向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秦鍾防不勝防,但前世他不知與多少門派高手,武林泰鬥過招,強大的反應能力已經深入靈魂,當下,他雙手化掌,這些時日來積攢的勁氣,毫不保留的全部打了出去。
強大的勁氣讓兩名刺客始料未及,橫刀在前,卻依然吃了虧,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步伐,兩人並肩而立,互望一眼。
無論是誰都沒能想到,眼前這個面容俊美,身形單薄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身手與內勁。
隻怕這原本輕松的差事,是沒有辦法善終了。
秦鍾的臉色登時蒼白了不少,看著那兩名沉默的刺客,寒聲問道:“為何要殺我?”
“問閻王爺去吧!”
那兩名刺客不跟秦鍾廢話,提刀撲向秦鍾,顯然他們二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輕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刀法詭異,招招要命。
秦鍾手無寸鐵,先前又把近日積攢的勁氣全部打了出去,身體頓時遲鈍起來,與那二人周旋不久,便已經挨了兩刀,白色的內襯頓時染紅了一片,跌坐在地上,靠著衣櫃喘氣。
而那兩名刺客顯然是來問秦鍾索命,見狀更是乘勝追擊,高舉長刀,砍向秦鍾的頭顱。
原本已經跌坐在地上的秦鍾忽然抬起了頭,嘴角劃過一抹狠辣笑容,原本受傷頹然垂在腰側的右手握拳,一股霸道無比的勁氣狠狠砸在了刺客的胸膛之上。
秦鍾怒吼一聲,拳頭生生陷進刺客的胸口足足半寸。
那名刺客整個人猶如斷了線的紙鳶,踉蹌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遮著面孔的黑布黏在了他的嘴上,不斷冒著血泡。
一擊即中,秦鍾嘴一張,也跟著嘔了口血,短短一刹那,他便精疲力竭,這兩名刺客顯然是經過嚴密訓練的職業殺手,撐著床榻站起,秦鍾努力調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卻腳步浮空,站都站不穩。
見狀,那受傷的刺客喊道:“他不行了,快殺了他!”
他的同伴見狀,雙手握刀,怒吼道:“去死吧!”
刺客的長刀捅進了秦鍾的右肩,鮮血順著刀鋒流淌不止,刺客見狀立刻拔刀踹開秦鍾,再次舉刀,對準的就是秦鍾的腦袋!
秦鍾的瞳孔縮成針芒,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雙手在身後胡亂摸著,回頭一看,卻是他從秦家村帶來的那柄家傳寶劍。
那柄長劍依然斑駁破敗, 看起來有沒任何的殺傷力,秦鍾咬了咬牙,猛地回身,拔劍對上那名刺客。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鋒利厚重的長刀在於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碰撞之後,竟是當場斷裂,那刺客不可置信的看著秦鍾,卻對上了他血紅不滿殺機的雙眼。
那柄鏽跡斑斑的長劍在秦鍾手裡舞出了劍花,那刺客隻覺得一條直線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隨即脖子一涼。
他疑惑的扭過頭看了眼同伴,最後的時候,他看見自己重傷不起的同伴提刀衝向秦鍾,然後他便死了。
那刺客的大好頭顱,像是熟透了的西瓜從他的脖頸上掉了下來,滾到了一邊。
秦鍾提著斑駁鐵劍,捂著右肩上的恐怖傷口,看著剩下的那名刺客問道:“誰讓你來的?”
那刺客早就被秦鍾先前偷襲成功的一拳砸的肋骨破裂,骨頭插進了五髒六腑,胸口早被鮮血浸濕,最終不斷吐血,憋足了口氣大吼一聲向秦鍾撲來,跑到一半,人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秦鍾上前一模脈搏,發現他已經斷了氣。
望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和滾到自己腳邊的頭顱,秦鍾再也撐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嘔了口血,倒地不起。
最後聽到的,是柔兒撕心裂肺的驚恐叫聲和她的呼救。
秦鍾握著鐵劍,看著梁頂,忽然發現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積攢太多勁氣的丹田,一時間竟然空空蕩蕩,好似無盡。
而殘留在他經脈裡的殘余勁氣,不再像原本那樣不聽話,意念一動便紛紛開始周遊全身,秦鍾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隨即便昏死過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