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擔心嘍囉們趁自己不在時偷吃,便自己反綁著扈三娘的手,換匹馬綁在馬後,悄沒聲息的上到一個略高的山崗上看是怎麽回事。
這是一場人數比較懸殊的戰鬥,剛剛過河的一方人數較少,大約只有二百多人,此時已經後隊變作前隊,用運送糧草輜重的板車圍成車城,對抗對方的衝擊。
與之對陣的一方人數很多,至少五百余人,山坡上具體看不清人面,只見這五百余人多騎乘騾馬,甚至還有騎毛驢的,衣著各異,想來也是流寇山賊一路。這些人烏央央一大片衝過去,毫無章法,但畢竟人多,那已經結成圓陣的二百多人則躲在糧草輜重後面,苦苦抵禦著這些流寇用手中粗糙獵弓所帶來的箭雨,只是因為對方武備實在不行,傷亡並不大。
這應該是一場遭遇戰,雙方路上遇到,一通名號,知道是敵非友之後便隨即做過一場,因此雙方連旗號都未曾打出。方才那三人自稱鄆城縣獨龍崗什麽祝家莊,那麽便是民團一類,和土匪是天生敵人,那麽與之對戰的必然是土匪了。
“難道這些貨色就是梁山許給咱們的援軍?看來路倒還真是從鄆城縣那邊過來……不過這水平看著不怎樣,還不如咱們桃花山。”
以周通性子,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是要上前鬧一場的,不過他的戰馬已經被祝永清射死,嘍囉們的馬都是些馱馬,根本載不動他和他的長兵綠沉槍。
周通並沒有經歷過什麽大陣仗,但是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青州那地界窮山惡水出刁民,山頭林立,官府力量也不小,平日青州兵馬都監鎮三山黃信、清風鎮中清風寨知寨小李廣花榮也經常時不常去敲打他們一番,雖然這倆王八手下官兵都不過百余人,但畢竟也是廂軍和鄉兵,桃花山能抵擋他們,自然還是有點能耐的。
不過這些應該是梁山的家夥就差遠了,這五百人對上黃信的三百人,花榮的四百人就得被剿滅,若是遇到青州州治裡駐扎的那個怪物青州指揮司統製霹靂火秦明,估計二百人就能將這些人全吃進去。反倒那什麽獨龍崗民團們戰鬥力挺強,比黃信帶的廂軍還厲害一些,一看就是軍容整齊,有高人坐鎮。
“小叔叔!”周通正在想這是梁山哪路頭領,卻被身旁扈三娘一聲尖叫嚇得差點跳起來。順著扈三娘美眸看過去,卻發現方才與自己戰鬥那三人趁著梁山進攻,後方空虛之時,竟然直衝梁山本陣,梁山那將領以前估計沒有打過大陣仗,此時居然將麾下一股腦全放出去,本陣之處居然隻留下不到三十人的親兵,正好為三人所乘。
“我日!小娘子,你這三個情郎還真是生猛……”周通大手又在扈三娘光潔帶些嬰兒肥的小臉上輕薄一把,“不過看來他們今日是沒空湊齊贖金了,你就乖乖的和我回山,既然你來頭兒頗大,我也不辜負你,明媒正娶,咱們再洞房花燭。”
扈三娘嚇得都要哭了,無論是就地野合還是明媒正娶,她都不想和這個小霸王周通在一起,雖然此人長得一副濃眉大眼的英雄相,但行徑惡劣,哪及得上“玉山郎”之萬一?當下大著膽子喊道:“我才不要嫁你!我要嫁的是英雄好漢,哪是你這般只會欺辱女人的小人?”
扈三娘以為周通會大怒,誰知周通不但不以為忤,還嬉皮笑臉高興道:“你這小娘子好不曉事,老子若不欺負女人,難道要欺負武藝高強的猛人?這世間哪有什麽英雄好漢,你現在不懂,若是嫁人,還得嫁老子這樣的小人,
若是嫁了英雄好漢,說不得年紀輕輕便要守寡。” 小霸王周通兀自喋喋不休,無非就是好人不長命,壞人萬萬年的道理。其實周通說得倒沒有錯,女人都是靠騙,英雄好漢不屑騙人,因此只能一輩子打熬氣力,壞胚們油嘴滑舌,往往能夠抱得美人歸。不過他終歸是忽略了,這個年紀的姑娘靠騙也不容易,對於這些十五六歲的少女來說,其實看男人只看顏值。
周通長得一副楚霸王的慷慨昂藏相貌,可惜在小姑娘眼中就是個虎背熊腰看起來又蠢又笨的大叔,只有祝永清那種身材頎長、玉樹臨風的才是帥哥。當然祝永清其實還是那種滿身陽剛之氣的英偉男子,只是面相長得唇紅齒白而已。
在山崗上兩人的窺視中,祝永清一騎當先,祝彪與扈成分列左右,利用著敵軍的間隙向敵將本陣進發。因為敵軍衝陣不成章法,各部屬都是跟著小頭目打秋風,因此幾乎沒人發現他們三人乃是逆行,畢竟除他三人之外,也有不下二十人在獨龍崗軍手中沒討到好,灰溜溜的臨陣脫逃。
直到二百多步,敵軍本陣面前再無敵軍,祝永清大吼道:“祝彪扈成,隻管掩護,你我今日百軍之中取敵將首級!”
兩人一直都有些猶疑不決,扈成道:“那我妹子……”
“扈成!大敵當前,你還什麽妹子不妹子,便是老母,也得舍了!”祝永清怒道,當下一家馬腹,從馬上取下方天畫戟,“不破樓蘭終不還,殺!”
兩人打小便最聽這位小叔叔的,雖然隱隱覺得祝永清之言有問題,但此時也不是反駁時候,當下也一個擎起銀槍,一個舞起大刀,拍馬衝向敵將本陣。
敵軍本陣之下正有三員賊將對著戰場指指點點,不過從場面上看,這三人應該也就是做做樣子,根本不懂什麽行軍打仗。被親兵拱衛在內的是一個將臉塗成靛藍色的赤須大漢,在一個包著白頭巾的教門回子和一個黑臉壯漢的吹捧下已經覺得自己是孫武再世,吳起重生,大有指點江山的豪情。
卻見三人逆行而來,倏忽而至,當下臉色大變,怒道:“這他娘是誰的手下,怎麽逃回來……”
話音未落,卻見那當先的白面小生從背上取下一張鐵胎弓,搭弓射箭一氣呵成,只聽一聲尖利的嘯聲,臨時豎起的藍底白字“鄺”字旗便哢嚓一聲被射斷旗杆,呼啦啦飄落下來。敵將大怒:“小的們,與我把這三個兔兒爺抓來!”
三十多個親兵都是山賊從山下村子裡搜羅而來,哪懂什麽分進合擊?比周通的親兵要差一個檔次,當下被獨龍崗三人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衝散。
不過敵將倒不是什麽膽小之人,先讓那教門回子放號炮催促本部回回兵回援,然後便收攏已經被獨龍崗三人殺死近十人的親兵,向著三人壓過去。
“吾乃水泊梁山先鋒大將軍冷豔山飛天元帥鄺金龍是也!你們三個蟊賊還不報上名來?”鄺金龍的兵器是一根金頂琅琊榜,這種使用重兵器的敵人最難應付,而且身上還披著前後兩塊生鐵板做成的簡易盔甲。
“小爺懶得記你這雜魚名姓,受死吧!”祝彪恨方才自己沒有表現機會,此時便要直取敵將鄺金龍,卻被那頭纏白布的教門回子用一柄九環截頭大砍刀擋住,同時那未騎馬的黑臉漢子也不拿著一條生鐵棒偷襲,顯然是準備將自己料理掉。
“吾乃攝魂將軍沙摩海,你這卡菲樂準備進入火獄吧!”
“吾乃黑炊餅鄧雲!兀那小吃吃我鐵棒!”
“去你娘的!”祝彪在周通那便束手束腳,這邊終於能打開殺戒,當下心中發狠,銀槍一抖,借著馬力將鄧雲衝得猶如滾地葫蘆。
祝家莊頗有錢財,子弟所用馬匹都是通過濟州大豪曾弄搞來的北地良馬,比大宋軍中將佐的還要好,因此當下槍如靈蛇馬如龍,與那回子沙摩海戰作一處。
兩人戰力差不多,一個看卡菲樂猶如仇敵,一個帶著在周通那裡的滿腔憤恨,只聽得一陣乒乓作響,兩人在戰馬交錯的一刹那,竟然已經刀槍相拚十余下,祝彪還略在下風。
那鄧雲知道自己沒有騎馬乾不過這廝,又看大寨主鄺金龍被另外兩個敵人纏住,三人三馬正僵持在一處,當下殺將過去,鐵棒亂舞,解了老大的圍。
鄺金龍因為兵器鎧甲的緣故比只有兵刃的祝永清和扈成佔有優勢,但畢竟手上功夫也就和扈成、祝彪相當,比祝永清還差一些,因此雖然凶猛,但實際上也就是前三棒頗有威勢,以後便只是勉力抵擋,十回合之後不過是左支右絀而已。
鄧雲也真是一員福將,正是他這麽一阻擋,那滿臉疙瘩的教門回子本部回兵便殺回來。祝永清這些回援的回兵至少也有八十余人,知道事不可為,便大叫道:“快走,莫被夾擊!”
鄺金龍哈哈大笑:“我當你這王八是個什麽人物,到頭來卻不過是夾著尾巴逃跑而已。”
反倒鄧雲雖然長得傻大黑粗,但實際上卻操著心,只見那看起來好似慌張逃跑的小白領方天畫戟往馬上一架,回身便又抽出鐵胎弓就是一箭。
果然是虛招!鄧雲受過鄺金龍好處,當下大叫一聲:“大哥小心著!”
那箭本是奔著鄺金龍面門而來,鄧雲因著早有防備,竟然瞎貓抓個死耗子,鐵棒一下子竟將箭枝拍下,不過箭枝去勢不減,“哆”得一聲釘入鄧雲小腿,痛得鄧雲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變化將鄺金龍等人嚇一跳,以為祝永清三人是要殺個回馬槍,正防備著,卻見那三人竟頭也不回的跑了,一邊逃跑一邊道:“梁山好漢,不過如此!”
說得鄺金龍一陣臉紅,他本是碭山一個農戶,因著殺死鄉紳才在冷豔山開山立櫃,因為仰慕托塔天王晁蓋的大名,便一心想加入梁山,可惜水泊梁山還真心有些看不起鄺金龍這種勢力不大、麻煩不小的貨色,因此便權收了他們做梁山的外圍勢力。
這次派出他們幫助青州三山,也是對他們的考驗,若是能夠打下陽谷縣,晁蓋又怎會吝惜給予他們一個頭領位置?
雖然看不上這幾個貨色的帶軍水平,但無論是鄺金龍還是沙摩海,戰鬥力都不差,至少比梁山上的元老杜遷宋萬之流要強許多,正好可以補赤發鬼劉唐死後的缺位。
抽回沙摩海的回兵,自然面對獨龍崗軍勢更加不佔優勢。於是鄺金龍趕緊鳴金收兵,與沙摩海按住痛得嗷嗷大叫的鄧雲。
“娘的,這箭有毒,那小白臉真是個狠角色!”鄧雲隻感到一陣鑽心的疼,作為刀頭舔血的土匪,他還是能分清楚正常的箭和塗過烏頭的箭之間的區別的,這種鑽心的疼痛便是烏頭的表現之一,等到不覺得疼時,其實就是要毒發身亡了。
“老黑,你忍著點!”鄺金龍從樹上砍下一截木頭,遞給鄧雲咬住,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大哥這就幫你把這毒箭起出來。”
“老黑,只要你稱頌我主之名,就會享受永世安樂。”
沙摩海也在旁邊不停的念不知道什麽胡經,只聽得鄧雲心煩意亂,不由道:“老沙你就別他娘的講經布道了,老子本來死不了,被你一念你那不讓吃豬肉的死經就死啦。你那經不讓吃豬,我大宋不讓吃牛,老子吃什麽,吃狗嗎?”
“聖人說狗也不能吃!”不過沙摩海見鄺金龍面上也不好看,就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在心裡默默道:“你們這些傻逼卡菲樂,以後都是要下火獄的。老子暫時屈從於你們這些傻逼,等老子多艸你們漢人娘們兒,生下一大批信奉我主的大軍、建立我們的樂土之後,你們這些傻逼都是我們的奴隸。”
於是繼續裝出一副忠心耿耿、兄弟情深的樣子。正在此時,忽然有嘍囉跑過來,慌張道:“大王!不好啦,又有一支隊伍向咱們靠過來!”
鄺金龍皺皺眉頭,將鄧雲交給沙摩海,翻身上馬騎到陣前,卻見對面一個長著一副英雄相的昂藏漢子正拴著一個美貌女子,騎馬朝自己抱拳道:“敢問是梁山哪位頭領來援?在下小霸王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