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打開了話匣子,我又表現的情真意切,況且前面隊伍還長,很多死鬼都聚到我這裡開始聊天,大家死法各異,不過類似我和車禍女這種狀態的還是少數,肢體完好的老伯老太佔了大多數。
大家紛紛各抒己見,對冥界的生活充滿了向往,隻是未免有些遺憾,來不及把這種大好事告訴自己的家人。
其實看起來死也沒那麽可怕,隻不過換了個環境而已,透過大廳窗戶,很遠的地方有高樓大廈,看起來相當不錯,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地球那些煩惱,譬如鬼口爆炸,交通堵塞,如果鬼有病的話更悲,多半醫院也排不上隊。
我們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發現黑口黑面的大哥在我背後站了好半天,直到車禍女跟我猛打眼色,一個眼珠子掉到地上我才發現不妙。
黑面大漢瞪我,我有不祥的預感,十刀猛男的下場我記憶猶新,也怪我剛才聊得太投入,不知道有沒什麽糟糕的話讓他聽見,心裡忐忑不安。
讓我意外的是,黑面大漢隻是猛盯著我看了五分鍾,到我差不多快要再死一次的時候才轉頭離開,我不知道什麽意思,也沒了聊天的興致,隻好悶悶不樂的繼續排隊。
其他死鬼也見機閃開,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很多規矩不熟,少說話不做事才最好。隻有車禍女還不放過我,不停的在我腿邊敘述她生前的一切,聽的我昏昏欲睡。
兩個小時之後,好不容易才輪到我,戳章子的女鬼對我東看西看,就是遲遲不動章子,不免讓我胡思亂想。
果然,黑面大漢衝我勾勾食指,我隻好退出隊伍到他面前,大概剛才我說的投入,那句話有觸犯冥界規則,被他記下來,現在來找我麻煩。
但我並沒有被他掐住脖子拖走,隻是乖乖的站著,他不說我也不問,反正沒什麽好事,要不幹嘛就我一個人站出來,我看到車禍女尚算完好的腦門上被戳上紅豔豔的章子,上面四個字“準予投胎”,臨走前向我投來同情的眼神。
什麽鬼?為什麽是“準予投胎”,不是說要在地獄過足一百年嗎?我滿腦袋疑問,黑面大漢看我臉帶疑惑,用故意壓迫的低沉嗓音道:“她死狀過慘,修補起來太麻煩,直接投胎比較方便!”
我驚,這位看起來雷厲風行,二逼之氣直衝天際的家夥居然好心向我解釋,到底那裡有不對。
沒來得及理我,黑衣大漢又衝一個紅衣女鬼勾勾手指,那個紅衣女鬼也從隊伍中退了出來,走到我身邊對我善意的一笑。
“尼瑪!”我冷汗直流,好可怕。
紅衣女鬼嘴兩邊被豁到耳邊,活脫脫的裂口女,偏偏她還雙眼上翻看著天,長舌吐出半尺,口水順舌頭下滴,衝我“吃吃吃”的笑,那種善意我無福消受啊!
黑衣大漢也斜眼看比鬼更象鬼的裂口女,好奇心起:“怎麽死的?”
“看不出來麽?上吊啊!”裂口女衝大漢拋了個媚眼,我想她大概忘了她此刻樣子有多可怕,以黑衣大漢強似鋼鐵的神經都忍不住臉部肌肉顫抖。
“我是說這裡!”大漢比了一下嘴兩邊。
“哦哦!”裂口女立刻開始誇耀自己的光輝業績,隻不過舌頭吐出過長,太過礙事,說起來讓我聽的很費力,十幾分鍾後,我和大漢同時抹了把冷汗,女人對自己狠一點這句話在裂口女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裂口女本名小乖,其實一點也不乖,作風大膽奔放豪邁直衝天邊日月。
在她二十三歲生日時發現男友劈腿,
對象正是自己的好閨蜜,本來這種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也沒什麽好奇怪,到這裡為止都算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知道這件事後並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很冷靜的邀請男友吃了一場燭光晚餐,在她刻意討好下,男友喝的酩酊大醉,然後她把不省人事的男友千辛萬苦拖在車尾拖成一堆肉泥。
之後又趁夜到閨蜜公寓門口用刀片把嘴豁成裂口女,乾淨利索上吊自殺,我想她閨蜜這時候恐怕已經是精神病院VIP。
黑衣大漢瞪眼道:“很好!”
“很好?”那裡好,我怎麽看不出。
但大漢就是讚賞點頭,分明就是十分讚歎的樣子,莫非死神當的久了精神也會出問題。
裂口女“吃吃吃”的笑起來,口水順著舌頭滴滴答,要不是她造型太過恐怖,我真想把舌頭賽回她嘴裡。
我們大概枯站三個小時,始終隻有我們兩個人,大漢面無表情,我心急如焚,對於未知的東西本能發出恐懼。
我跟裂口女實在沒有共同語言,她有幾次找我說話,口水滴滴答舌頭隨腦袋拖來拖去的樣子讓我心裡驚悚,根本提不起聊天的欲望。
好在黑衣大漢緊盯死鬼排隊三個小時後,一副有所不滿的樣子。
他伸手拍了拍我肩膀,我受寵若驚。
“跟我來!”這話也是對裂口女說,我倆跟在黑衣大漢身後朝大廳外走去,回頭看那些排隊的死鬼們,大多人都朝我們猛張望,心裡多半不太看好我們有什麽意料之外的好事,而他們臉上明顯露出松了口氣的樣子,可見黑衣大漢壓迫之大。
大廳外是昏黃的太陽,都到了下午時間,幸虧我是死鬼感覺不到餓,我不知道鬼用不用睡覺,恐怕也不需要,因為我盡管站了那麽久,遭受無數驚嚇,至今精神百倍。
從外面看大廳並不太大,不斷有跟大漢同樣服飾的家夥橫拖倒拽的拉著哀嚎不斷的死鬼朝裡塞,大多死鬼跟我一樣莫名出現在大廳門口的廣場上,帶著一臉驚訝,之後自然順著指引牌走進大廳裡,一旦徘徊時間過長,就會有死神上去硬拽進大廳去。
看起來死神也不是太輕松的工作,我隻是路過廣場就看到數十個死神正在逸興橫飛的痛揍死鬼。
跟著大漢路過廣場來到隔壁,抬頭一眼看不到頂的棱形大廈幾乎有穿破黃泉的錯覺。外面透光的玻璃隱約可以看到急來急去的工作人員。
我不禁疑惑,走到大廈正門才看到“死神管理局”五個鎏金大字橫置在門口的大理石上。
我知道我現在問什麽大漢都不會回答,說不定還會飽以老拳,知趣的跟他悶頭走而已,裂口女不知道是不是說話太不方便,出奇的沉默,時不時用袖子擦乾舌頭上的口水,以免弄濕地板。
大漢背著手表情嚴肅,走進電梯,我們直達23樓。
23樓走道盡頭是會客室,我沒有看到別的辦公室,隻有一間,局長辦公室。
會客室裡先我們而來已經有十幾人,百無聊賴的坐著,隻有被那個美腿助理叫到名字才會出去,帶進局長辦公室。
我不知為何會來這裡,看到十幾個跟我一樣非正常死亡的死鬼,我似乎有點眉目。
裂口女堂而皇之的坐在我左邊,讓我渾身不自在,也讓整個會客室裡的死鬼都有些緊張,除了那個四仰八叉躺在那裡,獨佔一個沙發的家夥。
他穿著背心刺龍畫虎,腦袋染成綠毛,一看就不是好鳥,況且一身子彈孔,保證屍體能燒出兩斤子彈。
黑衣大漢沒說什麽,隻是拍拍我的肩轉身走出去。
會客室裡氣氛壓抑,我想大家都不知道為何要面見局長,這種冥界高管非同等閑,底下死神個個凶悍無比,局長大人能管理這一群不是流氓勝似流氓的家夥,恐怕更有非人之能。
其他幾個死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在詢問對方的死法。
其中一個倒霉賽過我,好端端的吃飯被魚刺卡死,說起來聲淚俱下,死前足足痛苦翻騰了半個小時,正在猶豫要不要死,就被死神大人迫不及待的帶到這裡來,所以提起來怨念滿滿,他覺得他還能在搶救一下。
另一個女鬼就更可憐,承受家暴七年,被老公活活揍死,看她渾身形狀頗為淒慘,也不知道是如何忍受這麽多年。
有了話題大家就來了興致,反正已經死的不能在死,各個開始炫耀比拚自己的死法,想決出誰的死法比較慘烈。
一說到死法慘烈,我旁邊的裂口女就“吃吃吃”的笑,死鬼們目光集中,不言而喻,哪有一個比得上裂口女這種凶猛賽過貞子的女鬼,當大家得知她是自己把嘴豁開,更是個個大感欽佩,公推她是死法慘烈之王。
綠頭流氓本來閉目晃腿養神,聽到大家誇讚裂口女,張開眼睛斜看裂口女一眼,慢慢站起來,把背心脫掉,露出滿身槍眼。
他晃來晃去展示滿身孔洞,對裂口女無聲挑釁。
裂口女也翻著白眼看他,似乎沒什麽興趣,口水滴答答流一地。
“小子,頭上插刀也是道上混的吧,認識我阿森哥嗎?”綠頭流氓在我跟前走來走去,順便嘲諷我,我知道其實他在展示給裂口女看他死的多麽悲壯。
不過頭上插刀一定是道上混的嗎?那裡來的邏輯,我抬抬眼皮不太想搭理他,這種流氓一旦黏上,就象鞋底上的口香糖甩都甩不掉。
我想局長大人辦公室就在隔壁,他也不至於囂張到對我拳腳相加,所以乾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