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依依坐在小希的宿舍樓頂天台上,自從當了死神就特別喜歡天台,這裡是談話的好地方,還可以俯視整個城市的夜景,就算偶爾風大也造不成什麽影響。
木莎莎事件之後,出乎意料的管理局並沒有對膽大妄為的我進行處罰,森哥用看私生子的眼光看我,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恐怕取消死神的資格是輕的,重些說不定還要被丟到冥界環境惡劣的地方去挖礦,反正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但我毫毛未失,反而被調去內衛隊,唯一一個D級死神成為內衛隊成員,我成了頭一個。
我也有考慮到底為什麽,最後歸結於我前途不可限量的血統讓莫森大人和沫沫姐另眼相看,再次覺醒後擁有“冥王之力”的我,戰鬥力大幅度提升,那種徒手攻擊就不亞於同級拳炮的能力,人人驚懼,但把我丟在一群怪物裡好嗎?
內衛隊的人個個冷酷到底,整天板著臉壓力好大的樣子,就算希望我成為另一個莫森大人,也不必讓我來這種部門,好在內衛隊沒有指標,只有接到命令才行動,這樣我有大把時間四處遊蕩,或者整日整日陪小希,有幾次我都想在在黑夜裡出現,告訴小希一切,但我忍住了,那麽想和她在一起,就要有面對一切的力量,現在還不是時候,總有一天……
依依一直知道我的想法,我想做的事就算是錯的,她也很少阻止,除非會危及到我,她才會勸,但多半沒用,隻好陪著我發瘋,雨夜客車事件之後,她成了我內衛隊的搭檔,我特意要求來的,好搭檔不容易找。
內衛隊的家夥一般都不需要搭檔,獨來獨往慣了,個個怪胎,冷漠又不講人情,就算有搭檔估計也早就打起來,索性大家都單獨行動,乾完事打電話叫人清除手尾就好。
說起來到內衛隊其實是對實力和潛力的一種認可,不知多少死神羨慕不來,可是來了就知道完全跟想象的不一樣,隊長倪倉能力是風刃,臉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道傷口,看起來嚇人,其實也很嚇人,這種小傷稍微修複一下就可以不存在,但這個變態硬是在臉上頂了四十年年,也讓其他人不舒服了四十年,四十年來他從生手爬到內衛隊隊長的職務,沒變得就是臉上的傷疤,用他自己的話說留個紀念,至於紀念什麽,我沒仔細問,我想不會是什麽好事。
這家夥無論殺人殺鬼,都經常搞的七零八落,現場血腥一片,背地裡有人叫他屠夫,我看他是心理有缺陷,這種家夥身居高位,也算死神的不幸。
但跟烏鴉比起來,他媽的簡直是善人。
烏鴉最大愛好就是剪腦袋,他的能力就是剪刀手,超乎尋常,剪手手斷,剪腿腿斷,可他偏偏最愛剪腦袋,被他乾掉的死神可以算是內衛隊之冠。而且這個把自己打扮的烏漆麻黑的爛人,經常閑來沒事到處亂剪,遊魂野鬼也不放過,在銀月執行任務的時候,順路狂剪,差點搞到銀月市行動組的家夥失業。
其他還有幾個神神怪怪的家夥,跟這些心裡不健全的死神相處讓我很傷腦筋。
還好有依依陪著,要不然我懷疑過不了多久,我也會變得跟這些家夥一樣。
不過莫森大人和沫沫姐最寬容的就是內衛隊,一大群不正常的C級死神,乾下的事經常讓其他部門發飆,但到最後內衛隊的家夥總是被輕描淡寫的帶過,成了最特殊的部門。
想到這些人肚子就有中空落落的不舒服,乾脆和依依商量去鹼泉街吃麵。
成了D級之後,
有了夜間行走的能力,我也會偶爾體會人間的生活,那種久違的能被人看到的感覺,說起來還不錯,我心底大概是希望預演一番,畢竟一年多沒在人間出現,有些東西居然丟了習慣,慢慢找回做人的感覺,然後跟小希相處起來會容易點。 入夜的鹼泉街比白天更熱鬧,接近百家大拍檔同時營業,到處彌漫煙火氣息,更近普通人的味道,攤子上的電視裡眼花繚亂,各種老舊的片子上演,呼喝勸酒的聲音此起彼伏,高談闊論的大漢化身最懂經濟的專家,推斷國家經濟走勢。
喝的憨態可掬的中年人跟老板討價還價,還沒喝好的年輕人大聲叫酒上菜,繚亂的煙火氣和哄鬧紛亂的環境一家小店靜靜的夾在中間,外面沒有桌子,孤零零的燈箱掛在門上面,跟喧鬧的氣氛不搭,不大的小店裡擺著四張長條木桌,生意也不是很好,寥寥幾個顧客光臨。
店主人鄧師傅是個臉色很難看的老光棍,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好像從來不會笑,無論你來照顧生意還是在屋裡躲雨,他都是面無表情,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已經差不多六十歲了吧,人生沒什麽希望,又從沒看見過他的親人,只靠著一家小店勉強糊口,等待走到人生盡頭,臉色難看也可以理解。
但不知為什麽鄧師傅對蘇默和依依與眾不同,第三次來的時候就有給我們多加一人份的牛肉,之後破天荒的跟他攀談,雖然說話也很死板,卻讓常來的顧客十分驚異。
鄧師傅拉的面很勁道,他的雙手筋肉凸起,血管明顯,像是做了八十年勞工的苦力,皮膚呈現被陽光曬黑的顏色。
也許是來的比較晚,僅有的幾個顧客也吃完離開,跟我們擦肩而過。
看到我和依依進來,鄧師傅只是面色平靜的點頭,就進到後面開始拉麵,兩個人的口味只要兩次他就能掌握到,從事了一輩子的拉麵,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很簡單。
兩碗分量十足的拉麵放在面前,接著又是一盤足量牛肉,每次鄧師傅都會格外照顧,依依點頭笑道:“謝謝鄧師傅,不過這樣你會虧本嗎?”
“不會!”鄧師傅臉上平板一塊,生硬回答。
“你眼光不錯,女朋友很漂亮!”鄧師傅難得的誇讚,但口氣中並無羨慕驚歎,這種誇讚反而跟在葬禮上說:“節哀順變”的司儀一樣,殊無歡愉之意。
“謝謝誇獎!”依依沒等我解釋,就報以甜笑。
邊吃邊聊。
“不開心就換部門好了,不過雖然他們看起來很怪,也沒乾出太出格的事,反而咱們才是異類吧,膽大包天去救人!”依依說的很簡單,小心的看了鄧師傅一眼。
工作的關系,說出來大概會讓人覺得神經病,而鄧師傅只是枯燥的瞪著電視,對其他都恍如未聞,就算對面便利店來來往往的時髦女郎穿過他的眼光,也毫不在意。
“說起來,這次算是格外開恩吧!”我吃著口感格外好的牛肉回道:“不過四十一個孩子還有小希他們都沒事,沫沫姐親口答應,應該算話吧!”
“差不多!”依依咬著筷子歪著頭想不通,大概是沫沫姐從未法外施恩,但面對我的時候特別好說話。
“她不會喜歡你吧!”依依突然說。
“鬼扯!”我回道,我不信那種經歷那麽多的女人會愛上我這個毛頭小子,這句話開玩笑成分居多。
“真想不通唉!”依依敲腦袋。
“年輕人就要有不顧一切的勇氣,想不通的事暫時不要想好了!”鄧師傅像鬼一樣出現在我們兩人面前,給空碗裡添上茶水,聽了一鱗半爪開始胡亂評論。
坦白說,我對他印象算不錯,應該是個孤獨的老人,偶爾在他參與話題也願意陪他聊幾句,反正空閑的功夫很多。
“這麽說,鄧師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猛人吧!”我笑著開玩笑。
“談不上,但我做錯了事,不過沒後悔過!”鄧師傅臉上毫無表情,眼睛裡卻流露出複雜的神色,那種能讓一個萬年冰石出現這種神色的事,對他來說,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說不定他隱居在城市小小的角落,就是因為那件事。
“有些時候錯過了,就在沒勇氣了!”難得這個花崗岩一樣的男人長歎了一口氣,佝僂著身子走到後面,又響起緩慢而均勻的刀刃敲擊切板聲。
我和依依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想來也是一個傷心人,大概有一件事縈繞在他心頭這麽多年,一直得不到解決,活著他沒有勇氣去解決,後悔錯過的光陰,才有這種感歎。
小店門被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走進來,剛坐下一盤牛肉就端到跟前,然後是一碗足量拉麵。
婦人露出笑臉:“鄧師傅總是那麽及時!”
鄧師傅死板的說:“你總是這個時間光臨,我有經驗!”
“謝謝鄧師傅!”婦人是個很優雅的人,就算在這種小店吃飯也保持一貫斯文的姿態,她是對面便利店的老板,每天都會在關門以後來這裡吃麵,算是為數不多的老客人。
但好像他們並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是簡單的問候和善意的笑容,之後婦人吃麵,鄧師傅盯著電視看,但兩人之間總有種古怪的氣氛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