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太好的辦法,還是蹲點守候,銀月市比起黑岩市大好幾倍,人口也是好幾倍,繁華的大都市,那個角落都有人來人往,右位心人數量更加龐大,所有能派出去的死神都散開在整個城市,但還是有些沒照看到,這些人隻好聽天由命,期盼木莎莎不要第六感太強,專找那些沒跟隨的下手。
我站在二十層高樓外陽台上,俯瞰整個城市,從這裡看下去,人流都成了螞蟻忙忙碌碌穿梭來去,汽車變成移動的火柴盒,喘著粗氣。
遠處高樓大廈林立,籠罩一層薄霧,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下起大雨,這種季節是看雨的好天氣,我心裡無比輕松,也祈求木莎莎不要在發瘋,要不然就快點發瘋,事情結束我想好好陪陪小希,這一年來她好像完全活在幻覺裡,有些東西時間久了就變成習慣,我可不想她精神出問題。
我想我運氣不會差到離譜的地步,銀月市比黑岩市大很多,就算那麽多死神也搞不過來,更何況她孤家寡人一個,哪有那麽好運就碰到她。
二十樓裡面住著可憐人,桌上躺著七八隻空酒瓶,牆角上爬滿蜘蛛網,地上泡麵盒子堆成一堆,散發腐敗難聞的氣味,電視上不知那位歌手咿咿呀呀的唱歌,屏幕時不時閃過信號不穩的雪花信號。
枯瘦的中年男人手握最後的酒瓶,面無表情。
這個可憐人資料我有查過,曾經擁有一家代工工廠,生活過的很是不錯,本以為人生就會這樣圓滿的過下去,可是某天回家迎來當頭一棒。
可愛的妻子和兒子被入室搶劫的劫匪殺死,躺在血泊中,從那一天他其實就死了。
他變賣所有的家產,雇傭最好的偵探,直到家產用盡,十年時間也沒找到到底是誰如此殘忍,剩下的五年他用酒精把自己變成廢人。
我為他感到遺憾,因為我沒更多的權限,只能看看他生平簡略介紹,沫沫那裡肯定有詳細資料,那個人該死,命令都是從她手中發出,至於死法什麽時間死,我不知道莫森大人和沫沫是怎麽決定,如果注定他的妻子死於入室搶劫,就能知道劫匪是誰。
枯黃的眼珠呆滯無神,緊緊抓著的照片已經發黃斑駁,這麽多年摩挲著照片過剩下的日子,他的靈魂早就隨妻兒遠去,每一絲清晰的記憶,都是痛苦的根源。
我坐在他身邊,陪他看電視,人生就是這麽多無奈,但生死注定這種事我有點搞不明白,森神兵臨死前的絕望,木莎莎的隨意選擇,還有這個活在痛苦裡的老人,確實這個世界有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早早離開。
死神乾的時間越久腦袋就想的越多,按說見慣了生離死別應該習慣,可是我心裡老有種不對頭的感覺,對誰死誰活我沒太大權利發表意見,只能照著上面的命令做,可是這個老人也太可憐了。
老人的眼睛聚焦到照片上兩個模糊的影子,這麽多年的摩挲,讓照片已經模糊不清,發出痛徹心扉的哀嚎。
我拍拍他的肩:“想開點,人生無奈很多啊,我這麽早死都沒怨言,你應該振作一點!”我安慰道,就算他聽不到,我也忍不住說出來。
“死神先生,你能讓我在見她們一面嗎?”老人突然直勾勾看著我問。
“我操!”嚇我一跳,身為死神的我居然被老人家嚇到,他憑什麽能看到我。
“求你!”老先生想抓我,但抓不住,就算他能看到我,也沒法突破人鬼的阻隔。
“看不到了,
老人家!”我搖頭:“她們從死的時候開始,就進入另一段人生,人間的記憶都會抹去,其實冥界也不錯了,比人間還好些!” 我抓著頭髮,隻好用這種籠統的說法安慰他:“不過,老人家怎麽能看到我啊!”
老人搖搖酒瓶,整個身體都萎縮了下去,生命力一下去了一半,沒回答我的話,只是獨自嘀咕:“在看不到了……原來再看不到了……”說著他抱著頭“嗚嗚”哭出來,我想我的話斷絕了他最後的希望。
“帶我走……帶我走……”老人突然大喝,拍打著地面:“讓我去死,就像當年你們帶她母子倆的時候一樣,把我也帶走!”
“?”我仔細研看,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就算正常東西都看不清吧,但瞳孔中有幽幽光芒隱約閃爍,他媽的是陰陽眼,怪不得能看到我。
但這更殘忍吧,當年他回家的時候看到妻兒的屍體,又看到死神把不願離開的靈魂帶走,那種無法在相見的打擊,恐怕把他所有人生希望擊得粉碎,從此跌入深淵在也爬不起來,仇恨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但這些年來一無所獲,讓他已經失去活下去的意義。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該死的人不死,不該的死卻死掉,你們這些所謂死神,憑什麽掌握人間生死!”老人突然冷冷的問我。
我隻好尷尬的回答:“其實我也想知道,不過我職位不高,也決定不了!”
“好一個決定不了!為什麽這麽沒天理!”老人冷冷的撇過臉不在看我,到他這種年齡又攤上這種見鬼的人生,對死神也沒了恐懼,得到在也見不到的絕望回應,恐怕他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窗戶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整個城市從這裡看出去,有一種不真實的美感,這座人口幾千萬的大城市還有多少這種無奈撕扯生活的苟延殘喘,我曾想過讓自己的心腸變得硬起來,但真正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我還是失敗,我也沒法去問莫森大人和沫沫姐,隻好用天注定的鬼話來麻醉自己。
電話響起。
我一接起來就聽到小蝦震破耳膜的聲音:“默哥,我想起在那見過嫂子,今天晚上九點十五分,嫂子在注定要死的名單裡……”
我腦袋“轟轟”作響,注定要死的人,怎麽會,小希那麽善良,他媽的憑什麽要她去死,什麽道理。
“九點十五分……”我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時間,我對電話大喊:“她現在在那!”
“她在去城郊孤兒院的路上,每個周末她會去那裡當義工,趕上那輛黃色校車,四十一個孩子和她一起,全部注定,我和依依姐這就過去!”
我會的!我發誓我一定會的,緊緊握住電話,我看了老人一眼,他說的對,真他媽沒天理,這次就算是莫森大人親自下令,誰也別想動小希一下,除非……我死!
小雨掩沒的城市,誰也不知道一輛校車裡,四十一個孩子和一個善良的女孩已經上了死神的黑名單,四十一個孩子有什麽錯,善良的小希有什麽錯。她從沒傷害過別人,從樹上掉下的小貓都好好照顧,這種人憑什麽就讓她這樣死去。
一種絕不服氣的念頭在我血管裡蔓延,如果是天注定,那就讓我代替好了。
我在小雨裡飛奔,幾乎用盡我最快的速度,一百隻眼睛張開,靜默的看著遠處,默默計算可能趕到的時間,血液燃燒起來,小雨打在身上根本感覺不到,我極力壓榨身體裡每一絲覺醒的血脈,就算這一刻變成修羅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救的到小希,我寧願付出一切。
“在快一點啊!”我在城市上空奔跑,用最直接的距離朝環城公路迅速接近,遠超常人的跳躍能力和力量,讓我在樓群之間奔跑跳躍,千萬要來得及。
“阿默,你這條懶蟲, 又差點遲到!”
“那有,我只是不習慣而已!”小希搬來我家隔壁第三天,就負責起叫我上學的任務,從前缺乏管束的我,對遲到這種小事根本不在意,但從那天起,為了跟可愛的小希一起上學,我努力在床上掙扎了半個小時,離開溫暖的被窩,以絕不可能的毅力從天天遲到,變成差點遲到,這對我來說是了不起的進步。
然後順利成章,從單純想和漂亮女生在一起,變成喜歡和小希在一起,只有我一個人的屋子,因為有了小希變得熱鬧起來。
“阿默,這是我精心調配的咖啡,你一定要試試哦!”小希笑眯眯的端來一杯黑色不明液體。
我毫不猶豫把那杯差點引爆舌頭的不明液體一飲而盡,大叫:“好喝!”
“真的嗎?”小希聲音裡充滿驚喜。
“當然,那還有假!”我大聲確定。
做完作業回去,小希好心給老爹衝了一杯加止咳糖漿和胡椒面的好咖啡,讓小希老爸懷疑女兒要乾掉自己,不知那裡得罪了乖女兒要遭這種生不如死的大罪。
“阿默,大騙子,明明就很難喝,你還騙我!”隔天上學路上,小希嘟著嘴,抹著眼淚跟我說她老爸發飆的情形。
“那是有品味的人才能嘗出味道的絕好咖啡,你老爸還沒幸運到那個程度,當然品味不出哦!”我胡說八道。
“就你會亂蓋!”小希被我逗笑,抓著我衣袖擦眼淚,我們並肩朝學校走去。
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甜美的愛情已經在我心裡扎根,現在想起來,可能是我真的比較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