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爍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眼睛眨也不眨,就盯著陸昀看。
陸昀卻不抬頭看他,看著眼前的燈火,雖然一句話不說,卻也表明了態度。
“父親……我怎麽能!我不能這麽……您不能這麽做。”
陸爍聲音顫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
陸昀走到他身邊,看著業已長大成年的兒子,眼裡都是欣慰。
“衛釗寬和睿智又有容人之量,確實是個明君之選。只是他是被袁陸兩家所救,咱們頭上擔著未來之主救命恩人的頭銜,這頭銜能讓人生、也能讓人死。”
說到這裡,陸昀微微一笑,拍了拍陸爍的肩膀說道:“我剛過不惑之年便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已是煊赫至極,衛釗卻年歲輕輕,若讓他跟陸府親近,聖上怎麽會放心?”
再有了四皇子的關系,惠崇帝更不能容他了。
可是晉王和蘇成,這兩人背後牽連甚深,陸昀卻不能袖手旁觀,這戲只能演下去。
“不管怎麽說,陸家總歸救了衛釗,這份恩情聖上不會忘掉,陸家不會出什麽大事,你有跟衛釗的情分在,以後也會順暢許多。”
陸爍眼睛已經模糊起來。
這場布局已經開鑼,若是陸昀現在退縮了,那陸家全家都要獲罪,陸昀這是沒了選擇,只能搏一搏,將自己交出去。
以小換大,看著很劃算,只是其中牽涉的卻是人命,陸爍無法用劃算不劃算來衡量,這樣的冷血。
陸昀見他這副模樣,頭一次抱住陸爍,輕輕在他後背拍了兩下,這才放開。
“帝心無常,爹已經吃了這個教訓,你即便跟衛釗有交情,日後也要切記保持距離。”
……
四皇子的屍骨已經被收斂了起來,整個南豐館也已經被查封,白茶終究沒有逃過追捕,被三司關進了詔獄裡,同樣被關住的還有南豐館的其他小倌。
這事情在京師引起軒然大波,堂堂皇子居然被刺殺了,這是要謀反啊。
第二日一早,天剛剛蒙蒙亮,宮門便開了,千秋節後的第一日,早朝便在這樣冷清的氛圍中開始了。
惠崇帝高坐在龍椅之上,臉色不太好,下面群臣按利益分成三派:太子派、四皇子派、中立派。
本來四皇子死了,四皇子一黨許多官員已經默默想著出路,準備著是不是要臨時投到太子門下的,誰知道這時候皇宮裡太子被斥責軟禁的消息傳來,許多人的想法就又動搖了。
加之有高卓在旁煽風點火,這夥人精氣神兒反倒愈演愈烈,因此今日朝堂上相當熱鬧,中立派還好,其余兩派則是誰也不讓誰,恨不得用話殺死對方。
朝堂亂成一鍋粥,最受關注的高卓、太子卻是神色各異,絲毫不受殿上爭吵影響。
因失了外孫,惠崇帝似乎體諒他又似乎找到了同病相憐的人,特意在殿前賜座。
殿上賜座,百年難得一見,眾官員紛紛揣摩起惠崇帝的態度來。
高卓對這些卻不在意,他余光偷偷打量著陸昀,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異樣來。
昨日在詔獄裡他匆匆回府,為的就是府中得到消息,說是陸昀在四皇子死後帶著一老一少兩人秘密進了宮。
四皇子的死讓惠崇帝又怒又傷心,甚至當堂暈倒,陸昀卻選在這個時候帶人進宮,實在是耐人尋味。
更何況三人進宮後便沒了消息,連他安插在勤政殿的探子也探不到消息,這就更讓他警覺了。
這兩人到底是誰,高卓不清楚,但他卻覺得不簡單,指不定就跟四皇子的死有關。
太子雖被允諾繼續上朝,
面上卻還帶著慌張,但是經過昨日蘇成的分析,太子已經認定這一切都是晉王和陸昀裡應外合的招數,因此他跟高卓一樣,目光也是時不時的看向陸昀,只不過跟高卓不同,他只有憤怒。“好了。”
等群臣相互控訴一陣之後,惠崇帝抬手製止了一句。
惠崇帝聲音不高,不過下面卻立刻靜了。
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三司昨日查了一天,有結果了嗎?”
三司三位長官互相對視一眼,刑部尚書便率先站出來,說道:“南豐館已經被封,白茶被抓,可是任我們如何逼問,他始終不肯說話……”
他前前後後將昨晚審問的結果說了一通,其中牽涉到陸家和蘇成,許多官員視線便紛紛放到了太子身上,等著看他的反應。
刑部尚書話音一落,太子便立刻站出來,哭喊道:“父皇,兒臣和蘇大人冤枉啊,一切都是陸昀和晉王勾結, 故意引著兒臣下套……”
陸昀?
晉王?
說陸昀他們理解,可乾晉王什麽事……
一幫官員齊齊懵逼,而太子卻已經絮絮叨叨將陸昀進府找他的事情一字不落詳細說了一通,當然,還包括昨晚他跟蘇成的商量結果。
事有巧合,可是一切又都是那麽的合乎邏輯,伊使館官員們齊齊吸了口氣,望向陸昀的表情全都變了。
陸昀依舊舉著笏板,好似沒看到官員們的眼神似的,面上不變,心裡卻是一歎。
“父皇——”
太子跪了下去,哭訴道:“兒臣……兒臣沒想著還四弟,那鐲子是陸家自己布置的,那南豐館是晉王安排的,一切都與兒臣無關哪。”
說著他磕頭下去,顯得極為淒慘。
惠崇帝早知他所作所為,此時看著他這副唱念做打的作態,心中不可謂不失望,隨後想到剛剛見面的謝灃,那一抹失望和不舍最終消失不見了。
“竟有這事?”
惠崇帝面含怒火,看向陸昀道:“陸愛卿,你且跟朕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昀跪下去,回道:“陛下,微臣跟晉王絕無牽連,一切不過是太子殿下為了脫罪強搬的借口,聖上英明,還請為微臣做主。”
來了……
陸昀心道。
不過,若是在計劃中無意識或者不經意死去,總比背負個反叛的罪名來的好。
所以這罪名,陸昀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惠崇帝摸摸胡子,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陸昀,最終說道:“冤不冤,先讓三司問問再說吧。”
三司連忙應是,太子聽了,心裡總算是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