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雖有些遺憾,覺得三年一度的鄉試不參加有些可惜,但想想陸爍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他此時年齡尚小,不過十一歲罷了,與其現在就心急的去考試,倒不如仔細沉澱,積養學識,三年後一擊即中,比貿然參加以致成績不佳要好多了。
越想周茂越覺得是這個理兒,也就跟著點頭,不再提這個話題
倒是袁文季沉默了下來。
他想到了弟弟袁文林。
袁文林此時雖然已經有了秀才功名,但年齡卻也不小了。
但他可不比陸爍,學問差上一些不說,心也不靜,一直無法沉下心到書裡去。
這樣一來,倒不如讓他下場試試,若是有幸考上還好,若是考不上,讓他受些挫折,知道自己不足之處在哪,說不定會對讀書舉業一事有所增益。
這樣想著,袁文季就下定決心,回去後就與袁仲道商量,務必要勸說袁文林參加這次的鄉試。
很快就到了下半節課,眾人又仔細聽袁仲道說了一通,這才散了。
……
袁文季是個說乾就乾的個性,當晚就與袁仲道說了此事。
袁仲道也有此意,兩人一拍即合,都同意讓袁文林今年赴考的提議。
這事就這樣定下來。
且不提袁文季如何勸說弟弟,袁文林又是如何尋機拒絕……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袁文林總算磨不過袁文季的懇切訓導,終於答應了下場一試。
這邊袁文季得償所願,另一邊,袁仲道寄往滄州的信件也總算有了回音。
這回信的不是別人,正是隱居在玉羅山的唐老太傅。
當晚在茅屋中商議將衛釗送往何處最合適時,陸爍和袁文信一致說的就是唐老太傅。
原因無他,細數東西南北,親戚故舊,最適合收容衛釗的,就是唐老太傅。
一來,唐老太傅乃三朝元老,即便回歸鄉野已久,但名聲仍在。別說一個小小的晉王,便是惠崇帝也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再者滄州距晉州並不近,且這般出其不意的地方,若非特意探究,根本沒人會想到此處去。
二來,唐老太傅雖閑雲野鶴慣了,對朝局卻不可謂不關心,雖處江湖之遠卻依舊憂其君。
衛釗這個落難皇子,此時可以說是孤立無援,旁人或許不願意接受這樣的麻煩,唐老太傅卻不一定了。
最重要的一點,唐老太傅地位崇高,衛釗拜他為師,日後再由他為衛釗正名,也更有說服力。
當時三人將這幾點全都仔細考慮了個遍,覺得唐老太傅就是最好的選擇,遂書信一封,將衛釗身世、經歷全都告知了一通,忐忑的等待了半個月之久,誰料竟然收到回信了。
袁仲道和陸爍一東一西對坐在書房內,原本正一個講一個聽,趁閑暇緩緩開著小灶,誰料袁管事竟突然敲門,說是滄州有了回信,兩人立刻驚的站起,顧不得繼續講課,趕忙開了門,拿了信。
袁仲道刷的一下拆開書信,一目十行往下看。
一旁的陸爍仔細盯著他的表情看。
就見他先是一愣,接著面上笑意加深,等到最後,竟有了些激動地神色。
“……唐老丈說什麽了?”
見袁仲道看完了信,卻依舊緊緊盯著上面山,面上激動未消,陸爍忍不住問了起來。
“老太傅高德!”
袁仲道激動地讚揚了一句。
“……他老人家已經同意了。”
說著他就將信遞給了陸爍,示意他自己看,只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複雜。
這位授業恩師,高德仍在,然而當年共同拜在他門下的袁魏高三同窗,
卻是生死富貴各異,讓人忍不住慨歎時光荏苒、流年易變。陸爍卻沒有注意到袁仲道的變化,他一門心思都在手中的信上。
很快他就看完了,而此時袁仲道也終於恢復了正常。
“太好了,外公!”
陸爍笑著說道:“我看謝裴那裡可以慢慢準備了,等時機一到,就立刻將人送過去……”
袁仲道複雜的神色掩去,轉而換上了愉悅之色,他笑著點點頭,道:“好!一會兒就讓袁管事傳信過去……”
這事半妥了一半,兩人都松了口氣。
……
春去夏至,轉眼七月流火,天氣日漸涼爽,颯颯青葉染上深綠,潺潺溪流綿延不息,一年之秋將近了。
聒噪的蟬聲停了,忐忑準備了三年的考生們也終於上路赴考。
魏州隸屬京畿路關內道,雖治所在鳳翔府,但因有著京師這一特別的存在,故而歷年來, 整個關內道的鄉試也都是在京師的彀文書院內進行。
魏州距離京師並不遠,加之又有陸昀夫妻在京師照應著,因此袁仲道對於袁文林此次的赴考倒是沒什麽擔心的,備好馬車理好要帶的書籍,袁文林就在幾個家丁的護衛下赴京了。
與此同時,一山之隔的晉州那邊,晉王也終於緊隨著動身。
陳皇后既是國母,又是各皇子嫡母,聖上為陳皇后舉辦千秋會,晉王雖不受待見,但他為人子,入京為母慶賀卻是必須的。
這也是自幾年前被貶斥到晉州以來,晉王頭一次光明正大的帶人出晉州。
晉王一走,桃山書院這邊立刻就得了信。
陸爍和袁仲道等人沒有露面,他們目標太大,並不適合親自出面。
畢竟,前次逃走一個刺客的余波還在,以至於他們這幾個月與謝裴聯系時,也都是遮遮掩掩的,唯恐暴露了。
眼下臨門一腳,更不能出差錯。
因而,袁仲道只派了袁管事喬裝打扮去了桃山北坡,讓他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計劃行事。
桃山北坡那裡,衛釗已好得差不多了。
他原先身上傷的集中,舊傷未好,又添新傷,一層摞一層,雖沒傷到根本卻也不輕,好在袁家珍奇藥丸藥粉不少,內服兼外塗,如今他已與常人無異。
袁管事很快帶著人與衛釗謝裴回合,趁著黑夜將衛釗送到了涇河旁。
涇河由北向南而流,在同州處匯入黃河,向東一片通途,水運極快,袁仲道提前安排好了船隻,扮作運糧船向河北道行進,而衛釗則被喬裝扮成運糧的河工,由眾多侍衛扮成的河工護衛著往滄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