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嗎……”錢倉一眉頭緊皺。

　“你腳下的這片土地正是建立在烏有的身體之上，搞定這件事花了我不少精力，正常情況下，烏有不可能掙脫束縛和你說話，不過，在漫長的時光裡，總是會有點意外，也許某一天，他成功了，又或者，有其他高位存在決定對這裡做些什麽。”

　小太眼中的綠色火焰沿著風吹的方向飄動。

　“蒼一，演員建立起來的文明，也是文明，誰都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家夥盯著這塊肥肉?我希望你能盯死烏有。如果說是為了什麽，烏有掙脫束縛後，可能會第一個找你的隊友下手，你知道他做得出來，至於做到什麽地步，我也不清楚。”

　它的語氣十分嚴肅。

　錢倉一感覺先前的輕松感一掃而空，未來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不過，他從中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的地方，他想了想，問道:

　“為什麽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拴住了一樣?”

　他看著小太的眼睛，試圖從火焰中找到蛛絲馬跡。

　“嗯哼?”小太轉過頭，沒有與錢倉一對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太巧了，不是嗎?”錢倉一反問。

　“所以?”小太將頭轉了回來，“你認為你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錢倉一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不算默認，但的確有這方面的想法。

　“你想讓我告訴你，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小太繼續問，說話的同時，它向前走了一步，“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想做什麽?如果是真的，你又想做什麽?你怎麽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

　一連串的問題猶如連珠炮般襲向錢倉一。

　“還是說，你想讓我把你丟到屍海裡面，讓你從最深處一點點爬上來，你才能接受現在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小太繼續問，語氣咄咄逼人。

　錢倉一後退一步，緊咬牙關。

　“我倒是不介意。”小太又退了回去，用揶揄的語氣補充道:“如果你喜歡的話。”

　錢倉一搖搖頭，“你說的沒錯，無論你告訴我是真是假，我都不會相信，我會自己去確認。”

　他歎了口氣，重新看向手中的合同，除了合同的年限之外，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例如需要讓他管理幾處他從未聽過的區域，至於其他細節方面，他沒有細看。

　小太走上前，趁機伸出右手摸了摸錢倉一的頭。

　錢倉一愣在原地，不理解小太的舉動。

　“無論你簽不簽，我都尊重你的選擇。”小太將右手收回，“如果你不打算和我簽約，我也不會把你趕出去，你隨時都可以來這裡或者離開這裡，實際上你簽了也一樣，我不會限制你任何事，唯一的區別只有一個……今後你將是一個絕對自由，但也是無主的靈魂，我不會去延長你的壽命，你會壽終正寢，但是，在你死後，其他家夥對你的靈魂做什麽，到時候我也無權去幹涉。”

　錢倉一眉頭緊皺，他嗅到了一絲威脅與陰謀的味道。

　“你知道小鑽風的情況吧?”小太眼中的綠色火焰開始搖晃，“地獄電影把他賣給了鏡鬼，你們這些演員，都有一個身價。你們雖然是人類，但是並不是沒有價值，恰恰相反，在地獄電影的塑造之下，你們都有獨特的個人價值，但相反，卻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如果你是無主之物，到時候，你的生活會有什麽等待你?”

　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錢倉一想起自己偶爾見過的粉絲禮物，他明白小太的意思，假如他選擇回到現實世界，並且身上沒有任何其他高位存在的烙印，這可能意味著，他就像一根行走的金條。

　“不如問問你的隊友，他們或許有同樣的想法。”小太說完，身後出現血色漩渦，“睡吧，時間不早了，明天給我答覆。”它的身體被血色漩渦吞噬，完全消失。

　錢倉一低頭看著手中的合同，他折疊起來後放好。

　“的確得問問。”

　他輕聲說了一句，回到床上。

　……

　第二天，錢倉一早早起床洗漱。

　他本以為自己會整夜失眠，然而實際上並沒有，他睡得很香，幾乎是倒頭就睡，畢竟，無論是烏有掙脫束縛，還是其他高位存在覬覦烏有之鄉，都是較為久遠或者小概率的事情，不會影響今夜。

　這一覺，他什麽都沒有夢到，進入睡眠狀態和醒來之間的記憶，僅僅只有閉眼與睜眼。

　鋼鐵之翼看著錢倉一從遠處走來，走到鷹眼家門口。

　門鈴聲響起。

　幾秒後，門自動打開。

　錢倉一來到客廳，發現客廳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看不到絲毫昨夜舉辦宴會的痕跡。

　鷹眼坐在沙發上，見到錢倉一來後，右手將手中的書籍放下，“吃早飯了嗎?”他問。

　“沒。”錢倉一搖搖頭，“我找你有點事。”

　鷹眼點頭，像是知道錢倉一想問的事情，他站了起來，向廚房的方向走去，“跟我來。”

　錢倉一跟在他身後。

　“坐吧。”鷹眼指了指廚房靠牆的餐桌，接著，他開始操控廚房的廚具。

　“我……”錢倉一見狀正打算拒絕，不過還沒等他開口，一碗飄著濃鬱香氣的面條便被放在了餐桌上。

　“昨天小太找了你?”鷹眼將擺放得猶如宣傳畫中的面條推到錢倉一身前，“我醒來後，它也馬上找到我，希望我簽訂合同。”

　“所以，你是怎麽做的?”錢倉一看了一眼面條，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條擺在他面前，他頓時感覺食欲大增，本來不打算吃早餐的想法馬上被改變。

　“能給我看看嗎?”鷹眼問。

　錢倉一將合同遞了過去。

　鷹眼拿起後，低頭仔細看了起來，“開出的條件很豐厚。”他開口說了一句，抬頭看著錢倉一，“我們簽訂的時間大多在幾百年，最長的是千江月，大概八百年左右。”

　“這個時間究竟是怎麽算的?”錢倉一邊吃邊問。

　“我沒有細究這方面，根據千江月的說法，年限的日期從某種意義上代表著復活的難易度，類似於投資的資金，像我和皮影戲，因為死亡時的身體完好，靈魂的整體性也沒有被破壞，所以時間比較短。”鷹眼說到這裡，頓了頓，“如果你的年限是與烏有對標，恐怕，是一筆巨款。”

　錢倉一停下右手的筷子，看著合同陷入深思。

　“簽訂的年限隻算具體工作時間，基本上可以認為是離開烏有之鄉，參演電影的實際時間，所以遠比實際的數字要長。因為烏有之鄉在光陰塚的緣故，所以我們在這裡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鷹眼繼續解釋。

　“原來是這樣……”錢倉一繼續吃了起來。

　“其他地方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和我們的差不多。”鷹眼將合同遞了回來。

　錢倉一左手接住合同，又掃了幾眼。

　“小太對你威逼利誘了?”鷹眼用平靜地語氣問。

　“嗯。”錢倉一點點頭，“不過我很好奇，它完全沒必要這麽麻煩，畢竟有這樣的能力……”

　他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我剛才看到蒼一往這裡來了，我們可以蹭一頓早餐。”是寓言的聲音。

　腳步聲從客廳漸漸接近廚房。

　“是因為尊重，蒼一，小太沒有剝奪你選擇的權力，它只是盡量提高天平一邊的籌碼，將你拒絕的想法降低到最低。”鷹眼站了起來，“為什麽先復活我們呢?除了容易復活之外，或許也有你的關系，我猜，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復活，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為了留住你。”

　錢倉一眼睛睜大，對鷹眼的猜想十分意外。

　“你和我的經歷不一樣，如果說死亡不是結束，那麽，地獄電影的邀請是一個讓你從平凡到不平凡的過程，但依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烏有，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對你而言，有一生就已經足夠。即使將你復活，你或許也會選擇從不平凡回歸平凡，像一個有始有終的圓。”

　鷹眼走到灶台前，將火打開。

　“我希望你能留下來，算我的一點私心，而且，我們雖然特殊，但其他演員也有復活的機會，只是更複雜，過程也更困難，不過可能性絕不是零。復活梧桐的計劃已經在準備，等到小鑽風回來後再開始執行。”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看著錢倉一，表情凝重。

　“智多星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你的時間很多。”

　錢倉一聽到後，感覺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呆呆地看著桌上的合同。

　“哈哈，我就說，你果然在這。”寓言來到廚房門口便大喊一聲，他走進廚房，馬上察覺到桌上的合同，“這是……”他湊了上去，簡單掃了一眼後，對身後的兩人喊道:“你們快來看！”

　“什麽東西?”千江月雙手插在口袋裡面，不耐煩地走了過來。

　“嗯?”皮影戲眼中帶著好奇。

　“嘖嘖，這條件，不如簽我的名字吧?”寓言將合同拿起，開始找筆。

　“給我看看。”千江月將合同搶了過來，“啊這……我記得烏有的壽命是無限，不如我們分一分，反正無限分成幾份、幾十份什麽的，也還是無限。”

　“對了，我剛才聽到廚房有說話聲，你們剛才在聊什麽?”皮影戲問。

　“聊……”錢倉一想了想，說道:“……以後打算做什麽，想讓你們幫忙給點建議。”

　三人聽到後，坐在桌前，詢問起錢倉一的想法。

　這時候， 一群寵物也從客廳奔來。

　……

　封閉的鏡門下方，小鑽風坐在地上，雙手抱住雙腿，將頭埋在膝蓋。自從上次鷹眼一行救他失敗後，他就被鏡鬼關在此處，再也沒有放出。

　四周一片黑暗，僅有鏡門縫隙偶爾溢出的微弱光線提供照明。

　啪嗒一聲，鏡門開始晃動。

　小鑽風轉過頭，看著上方，神情平靜。

　鏡門被打開，耀眼的光線將黑暗驅散，接著，一只有力的右臂從鏡門伸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一張堅毅的臉龐。

　小鑽風的眼神逐漸由平靜變為激動。

　“我們來接你了。”錢倉一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走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