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說我瘋了?我看真正瘋了的人是你才對吧?”
“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往這條路上跑什麽?不要告訴我你因為成績不好所以打算給自己加大訓練量,何墨,你還沒有這種覺悟!”
“不要犯傻!趁著教官沒有發現,你趕緊跟我回去!”
說完,顧崢就打算將這個不像樣子的小子給拖拽回去,在事發之前將一切危險都掐滅在萌芽的狀態之中。
誰成想,這個平日裡最聽顧崢的話的小子,卻是一把就將顧崢的手給拽了開來,往常那個嬉皮笑臉的臉上竟是難得的露出了幾分的認真。
“顧崢,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發現的,但是我希望你就權當今天晚上沒有見到過我,讓我走吧。”
“你回去之後踏踏實實的爬到床上睡上一覺,再醒過來的時候,何墨就跟你沒有關系了。”
“說不定等你退伍之後,回到了平城,咱們還有再聚的那一天,只不過,今天的你,需要放我一馬了。”
聽到這裡的顧崢,半分都不曾被何墨的說辭所打動,他的手嗖的一下又原探回到了何墨的胸前,用了比剛才更大幾分的氣力,再一次……將對方的衣領給揪了起來,竟是直接將何墨整個人……都給提溜的腳尖離了地。
這是顧崢第一次用訓斥的口吻跟他這個剛承認的朋友說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何墨,你就是一個懦夫!”
“也不要跟我說什麽你當兵就是為了朋友打賭的賭約罷了,因為我還不曾發現,誰僅僅為了一個賭約……就能賭上自己一生的。”
“你敢說,你的心底裡就不曾存在著一個軍人的夢想?”
“若不是你潛意識當中真的願意,你以為那個溺愛你勝過一切的家庭,會允許你千裡迢迢的加入到這麽辛苦且看不到任何未來的軍隊?”
“何墨,是男人就要勇敢的承認,不要在欺騙別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真正的心情給欺騙了啊!”
聽到這裡的何墨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道偉岸的身著綠色軍裝的身影,讓他突然就想起來了……他來參軍的緣由。
感慨良多的何墨,輕輕的對怒目而視的顧崢咧了一個特別別扭的嘴型,終是說出了自己最誠實的內心:“是啊,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當初報名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要當一個軍人的初衷了。”
“你也是平城的,應該知道吧?我們家所在的那一片的大院裡,都是些什麽人吧?”
聽到這裡的顧崢一頓,卻跟著點了點頭。
知道,何墨所居住的區域,是平城內最新最好的住宅區,全是七層的水泥結構的樓房,對於家中還住在平房宿舍區的顧崢來說,就相當於現在的一平米十幾萬的高檔公寓區了。
而在那地方買房子的人,全是平城之中最先富裕起來的那一批。
甭管是當倒爺也好,跑運輸,做小生意的也罷,都是些頭腦相當靈活,膽子又大的很的群體。
而這群人在顧崢家人的眼中,就是不安分以及鑽國家的空子的人。
早晚有一天會被警察帶人給抓走的那一批。
但是他們這一批人,有一點是讓人無法否認的……那就是有錢。
再具體點說,就是素質水平沒有跟上錢的增長的暴發戶,身上的銅臭味道以及窮人驟富之後的猖狂,是一點都無法掩飾的。
自然,這就造成了,他們成為了最早一批對著錢卑躬屈膝的可憐人。
但是這群人並不曾覺得這樣是可悲的,反倒是因為錢所賦予的底氣,去肆意的嘲笑一切不賺錢的職位以及不賺錢的人的品格。
比如說,那些最常見的順口溜,基本上都出自於那個時代的那一批人的嘲諷與自嘲。
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以及他們最看不上的,又土又窮的,窮當兵的。
作為他們之中的一員的何墨,能出現在這個軍營當中,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這個從沒有一個正經樣子的年輕人,骨子裡是十分崇拜軍人的。
看到顧崢點頭,何墨就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髮,他仿佛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說給顧崢聽一樣的,給他新認識的又是特別佩服的朋友……說了一件屬於何墨小時候的事情。
那是一個老套的關於英雄的事情,只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的士兵,在途徑何墨的家旁邊的一次舉手之勞罷了。
一次乾淨利落的解救人質的舉動,將當時還沒有富裕起來的何家那個還流著鼻涕泡的大小子……給從窮凶極惡的人販子手中給搶回來的無意之舉,卻成為了何墨心中屬於光的存在。
這讓當兵這個想法,就成為了何墨的執念,直到新兵的這三個月的訓練期,才打破了他心中最後的一點僥幸。
願望有時候與現實距離的實在太過於遙遠,遙遠的我看不到成功的盡頭了。
而清楚的聽明白了始末的顧崢,卻浮現出了一絲難得的愉挪的笑容,他不再去說任何大的道理,反倒是用極其輕松的口吻,朝著何墨闡述了一個事實。
“既然不是衝動下的胡亂選擇,那你更應該堅持下去啊。”
“一個人能夠清楚自己的夢想,並且去實現夢想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啊。”
“至於你的逃跑,我可以理解成為你的善意的逃避嗎?”
“其實,若不是有著大隊長的那一條規矩的話,你也未必會選擇用這麽蠢的方式來離開軍營的吧?”
“你害怕拖累大家,在你怎怎呼呼的外表底下,其實有一顆很溫柔的心呢。”
顧崢的這一句話,一下子就讓何墨整個人就紅了起來。
若不是夜色太濃,顧崢將會看到一個紅燒大活人的存在。
這不,對面的何墨被顧崢如此評價了之後,跟著反駁的話,都結巴了幾分:“哪,哪有……我就是單純的吃不了苦……”可是在顧崢那個信任又了然的目光注視之下,何墨的辯解之語卻是說的越來越低,直到歸到了久久的沉默之後,最終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承認了顧崢的所言.......
“好吧,你說對了,我憤恨於自己的不爭氣,更是後悔於平日間的嬌生慣養。”
“但是我最害怕的還是傷害你們這群我剛認識了不久的好朋友,好兄弟。”
“你知道嗎?在軍營的這兩個月,明知道咱們這群人到了最後也要依照調令各奔東西,但是我總覺得,你們就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了。就算是分離,也是暫時的。”
“總有再次聚首的一天。”
“我從小到大,真心的朋友不多,顧崢你算上一個。”
“我正是因為怕失去你這樣的朋友,才選擇的離開的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看到對面的那個年輕人越說越激動,顧崢就松開了他一直未曾放下的衣領,十分隨意的替何墨撣了撣上邊的灰塵,極其輕松的回了一句:“嗨,到底還是被我猜中了唄,多大點的事兒啊。”
“你放心,咱們班的人都是好脾氣,性格各異卻是正直的很,沒有一個人會因為這個而責怪你的。”
就是這樣,我才更加不好意思啊?
沒等何墨再開口反駁呢,顧崢的話就跟了上去:“再說了,現在連最後一件兒事兒都不成問題了,難道你沒發現嗎?”
“你剛才逃跑時候的速度?”
“咱們現在正在2.5公裡處的折返點處,距離我追你而來的時間,正好過去了十分鍾。”
“依照你現在的勁頭以及速度,若是依然還能保持住這種水準的話,等你跑回軍營的時候,別說是27分鍾的合格線了,就是21分鍾的優秀線,你也能達標了。”
聽到了這話的何墨:咦?啊!?哇!!!
他在短暫的失神了之後則是一個高的就蹦了起來,抱住了顧崢,朝著對方的臉上就要蹭了過去啊,與此同時,他的口中還難以置信的不停的嚷嚷到:“我真的跑的有這麽快?”
“這是真的嗎?顧崢,你可欺騙我單純的心靈啊。”
而被何墨抱住的顧崢,則是十分嫌棄的推開對方因為最近上火而略有些臭的嘴巴,很是肯定的給何墨吃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你還不知道我?”
“從來都不說與事實不符的謊言。”
“所以……”瞬間嚴肅下來的顧崢,將何墨從自己的身上扯了下來,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複述到:“何墨,你一直都在進步,只不過因為你心中的自卑而沒有發現罷了。”
“當一個人總是自我催眠我不行的時候,就算是你行到了最後也會變成不行的。”
“現在的你,需要的只是旁人的鼓勵罷了,有了今天的這一趟跑步作為打底兒,就再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吧?”
“明日的晨跑,你跟在我身後,咱們再來一次,看到了真實的成績了之後,咱們再來說離開的問題?”
“今兒個咱們就跑步回去?讓我感受一下你的神速吧?”
“畢竟,再過半個小時,說不定教官的二次查房就要過來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聽到與此的何墨,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浮在了眼眶,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回應到:“好!咱們一起回去,我再試試,這一次不是為了大家,就為了我這麽天的努力。”
“顧崢,謝謝,是你讓我知道了,這些天來的訓練,不是一點用都沒有的。”
在何墨如此說時,早已經提前邁腿的顧崢卻懶得跟他再繼續煽情了,若是再多說幾句,怕是這個話癆一路上就光顧著表達他的感激之情,說不定就耽誤了他們兩個的跑路的速度了,若是因為這個再讓對方失去了信心,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於是,現在的顧崢,只是在前方的土路上招了招手,示意何墨趕緊跟上他的節奏回返,就再也不發一言,自顧自的先跑了起來……讓隻身留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狀況的何墨,趕緊搓了搓微微發涼的胳膊,忙不迭的就跟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啊,這一松下神來,就感覺到害怕了!”
“哎,你說顧崢,這路兩側的林子之中不會有什麽狼啊,虎啊這種東西吧……”
何墨的聲音隨著奔跑漸漸的消失在了這一條路上,讓原本還有些生氣兒的土路再一次的回歸到了往常的靜謐狀態之中,配合著這黑的有些壓抑的夜色,莫名的就帶上了幾分的寂寥之感。
而就在這種寂寥的環境之中,在顧崢他們離開了此處足有五分鍾的時間之後,在何墨認為的空無一人的路兩旁的小樹林之中……突然就發射出來了一聲低沉卻十分清晰的指令之音。
“第一偵查小隊,夜間潛伏訓練,到此結束!”
“隱蔽潛伏時間,共計一個小時,有暴露傾向的錯誤動作,反應為零。”
“這一次,大家的表現都十分的優秀,稍後將會計入到後續的成績統計之中。”
“希望大家再接再厲,表現出更加優秀的一面。”
“好了,廢話不多說,原地休息十分鍾之後,跑步前進,目標地點為地圖上的3號區域。”
“大家都聽清楚了嗎?若是有不明白的允許提問一次!”
而就隨著這一聲指令的響起,在顧崢與何墨剛才上演了一場感人的戰友情的土路的兩側,則是刷拉拉的就站起來了近二三十口子的人。
看起來像是一個偵查排,集體做一個小型任務的訓練。
而這些訓練有素,隱蔽的幾同於不存在的士兵們,在站起來之後也沒有半分的懈怠,反倒是朝著他們下命令的排長的方向輕輕的執了一個敬禮了之後,就齊刷刷的回應到:“聽清楚了!暫無問題。”之後才刷拉拉的卸下了剛才匍匐隱藏的緊繃的勁頭,捎顯放松的席地而坐了起來。
這十分鍾對於他們這種正在實戰訓練的士兵們來說是十分的寶貴的,但是在休息的過程中,他們也不吝將剛才所親眼看到的那一幕給當成閑聊放松的話題,聚眾來聊上一聊。
在他們當中平日之中最活躍的人就先開了口:“唉,剛才你們都聽見了吧?”
“這兩個蛋子說的話,差點就讓我笑出聲了呢。”
“你說,對於碰到了逃兵事件,咱們的排長是怎想的?訓練結束後,他會不會去找新兵教官去反應?”
話裡話外,都是對於新兵的瞧不上。
而跟在這個活躍人的話後邊再開口的,則是他們的班長,這個已經當了七年兵的老兵則是在對方即將說出更難聽的話的時候,就將這話語給打斷了開來:“王小寶,你不要在這裡說風涼話了,還是閉著嘴多保存一下自己的體力吧。”
“一同出訓練任務的有咱們的排長,還有連長,怎麽著都用不著你這個小兵操這份心。”
“再說了……”老班長略顯憨厚的嗓音就壓低了三分:“當初被挑到偵察連裡邊,原本在新兵部隊裡邊的成績拔尖一下子就變成了墊底兒的,是誰因為受不了這其中的反差,大晚上的還蒙著頭在被窩裡邊偷偷的哭來著?”
“你不要因為自己現在的成績上去了,就去嘲笑那些新兵們,咱們這群人,誰不是從那個階段之中一步步的走上來的?”
“對於這些人,咱們要寬容。”
“我瞧著剛才的那個新兵,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轉變思想勇敢的回歸,就是個好的。”
“這種勇氣值得表揚!你說是吧排長?”
說到最後,這個面容憨厚的班長就將臉探向了班員的身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無害的笑容。
而就著這一句話,整個一班的士兵們也跟著齊刷刷的將頭轉向了那個最先發言的班友的身後。
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身穿灰撲撲的軍裝的男人,未發一言,仿佛就要與夜色融為一起的……不引人注意。
“排長!”
“排長!”
見到此人的身形了之後,那些原本還席地而坐的一班的成員們這就要起身敬禮,卻是被這個不願意出風頭的長官給壓壓手阻止了:“大家不用管我,我就是過來聽聽你們閑聊罷了。”
“還有一個事兒啊,因為你們是距離那兩個新兵最近的一組,就想過來問問,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後追過來的小個子的行為, 發沒發現他身上的一些不同之處?”
聽到排長如此問,一班全身心就注意隱蔽的士兵們就面面相覷了起來。
到底是班長,在自己的排長如是問了之後,就沉思了片刻,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回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個小子跟那個逃兵講道理的時候,往咱們匍匐隱蔽的方向看了足足有三次。”
“因為距離並不是太近,天色又過於陰暗,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到底是如何的。”
“不過排長,你不會認為那個新兵發現了我們隱蔽處的所在了吧?”
“這不可能!在匍匐的過程我們的組員可是半分聲響和動作也無的啊。”
見到對面的一班長就要激動起身,站在他們身後的排長又壓了壓手:“不要激動,”
“你們的成績不會因為我的猜測就有任何的扣減,我就是過來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