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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浩歌》第2章
  老婦人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兒子會怎麽做“婦人蠱惑男人的心。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她一手顫巍巍指著阿繆。氣急敗壞的說“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娘找算命的看了,老水家的姑娘生來帶子,不出一年半載肯定能給你添個大胖小子。”  梁俞一手握著女兒,一手握著阿繆。道“我不娶,我就愛女兒,我覺得妞妞是這個世間最可愛的女娃兒。”

  阿繆哭了,但我能看出來她很幸福。這個男人願意為她忤逆他的親娘,這個男人願意在困難面前護著她們娘兒倆。在一個女人的眼裡,所要所求不過如是。

  老婦人舉起拐杖狠狠打在阿繆身上“我把嫁妝都先頭付給老水叔了。你必須娶!”

  阿繆吃痛,卻還是一言不發。委屈的淚水在眼睛裡打轉。

  梁俞道“我不會娶她,不過是些銀兩,我再努力點,多賣出幾把工具就可以賺回來了。”

  老婦人一邊拐杖捶地,一邊捂著心,忽然倒地,口吐白沫。雙腿不停的抽搐,眼睛直直望著自己的兒子。

  梁俞和阿繆見到這突然的一幕,連滾帶爬衝到老婦人身邊。梁俞抱起老婦人,讓他娘的頭靠在自己懷裡。慌張的帶著沙啞的嗓音問“娘,你別嚇兒子。娘你怎麽了?你哪裡不舒服啊?”

  老婦人直勾勾瞪著阿繆“你這妖精迷惑了我兒子啊!”

  阿繆搖頭,整個人已經抽泣到一團。

  忽然老婦人眼球爆出,白色的眼珠裡全是血絲,阿繆早已嚇壞。趕忙拉著梁俞,聲嘶力竭的說“大俞你快答應娘吧,我願意做妾。你快答應娘啊!”

  梁俞的眼神中有感動有不舍,看得出是個孝子。他也為難,夾在生自己養自己的母親和為自己生兒育女的摯愛之間,能得到阿繆的體諒他無比感激。鄭重的點點頭,道“娘,孩兒答應您,孩兒娶她。娘,您快好起來啊。”

  老婦人聽兒子這麽說立刻好轉,眼球也不爆出了,也不口吐白沫了,身體也不抽搐了。我卻不屑一笑,怎麽樣的娘,才能想出如此下三濫法子,逼迫自己的兒子和兒媳。

  忽然耳邊傳來鼓樂之聲。我回頭一看,意識中的場景再度變化。我正站在鐵匠鋪前的路上,此刻的鐵匠鋪張燈結彩,耀眼的喜字燙灼眼睛。窮人家的禮俗也甚是簡單,不過是拜堂入洞房,但整個情境裡我都不曾看到阿繆。

  於是我到處搜搜尋尋,終於在鐵匠鋪的後方小巷裡找到了阿繆和妞妞。阿繆穿著以往的乾淨素樸的衣衫,此刻懷裡緊緊抱著妞妞。她抱著妞妞不停啜泣。

  妞妞抬手用粉紅色的衣袖幫娘親擦去眼淚,軟軟諾諾的聲音道“娘親不哭,妞妞陪著娘親。妞妞可以保護娘親。”

  此刻的妞妞成了阿繆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精神支柱。這世間哪有一個女子甘願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人心皆為自私。可若愛情不自私,又怎會讓人心向往之?貪戀的不就是那份獨一無二的給予和得到嗎?

  時光若白駒過隙,往後的日子阿繆過得甚是不容易。雖然梁俞處處護著她,但一個男人在家的時間畢竟有限。更何況一年半後梁俞又添了個兒子,喚名梁強。男人畢竟對自己的孩子更為在乎,更何況水家姑娘待他也不錯,護著阿繆的精力便逐漸減少。

  阿繆帶著妞妞要忍受婆婆的刻薄,正房的欺壓。阿繆不是妾,她是一個不需付工錢的丫頭。她要負責做飯,要負責洗衣服,要負責伺候婆婆和正房。我看得出阿繆很苦,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她都在哄妞妞睡著後偷偷哭泣。  小男孩一點一點長大,待他能跑能跳的時候,承襲著奶奶和母親的性格。吃飯必須是梁強吃完了妞妞才能吃。有時候小男孩撐著肚子將飯菜全部吃完,妞妞便隻能去撿一些雜草充饑。家裡隻給梁強添新衣,妞妞隻能穿梁強穿舊的衣物。可梁強比妞妞小,隻能是阿繆將衣服縫縫補補湊合給妞妞遮體。隻要沒有大人在,他就會欺負妞妞。用石頭砸妞妞的頭,撕壞妞妞的衣服,用樹枝戳妞妞眼睛,放大狗追妞妞。

  妞妞雖然比他年長,可她不能還手。她還沒有碰到弟弟的衣襟,就已被水家女子喊著梁家丫頭要殺了梁家公子。沒有解釋的余地,不分青紅皂白妞妞一定會被揍。往往這時候是阿繆動手打妞妞,一邊打妞妞一邊掉眼淚,我懂阿繆,若是她不教訓妞妞,那奶奶和她父親打妞妞下手會更狠。

  我不懂一個孩子秉性怎麽可能那麽惡劣?又或者在他的世界,他是對的。因為他的母親和她的奶奶無時無刻不在向他言傳身受。梁家的阿繆就是個下人,梁家的妞妞就是他的玩偶。

  我隻是看著妞妞就覺得心疼,心疼人世百態。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正是父母懷中的寶貝,或身居高位,動輒數十人伺候;或錦衣玉食。可我看到的妞妞隱忍,堅強。她自己受苦,還體諒著母親,心疼著母親。

  突然我感覺到胸腔一陣刺痛,宛若萬箭穿心,疼的快要喘不上氣。在阿繆的記憶裡整個天被紅雲籠罩。我此刻感受到的痛苦是隨著阿繆的記憶而來。我在她的記憶裡,她的開心,她的傷悲我都可以切身體會。

  馬上到了除夕,這是人界最大的喜慶節日。我看到阿繆天尚未亮便早早出門,手裡緊緊攥著平時替過往商隊清洗馬匹賺來的零散小錢。她想在這喜慶的日子為妞妞置辦一件新衣,妞妞已經很多年沒穿過新衣了。貧窮的小鎮沒有女孩的衣服,她隻能早早出門步行五裡路去找過往駝隊換匹好布。

  阿繆想給女兒一個驚喜,她在妞妞熟睡時匆匆出了門,甚至都來不及道別。阿繆運氣很好,碰到的商隊裡恰好有一個小女孩,身形同妞妞差不多。為了省些錢,阿繆便買了那姑娘一件九成新的紅色小襖。

  我看到阿繆的記憶整個天空開始下雨,胸腔裡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匆匆趕回鐵匠鋪。越靠近鐵匠鋪,那種撕裂的感覺就越強烈。

  前面圍著一大圈人,我強忍著痛穿過這些人的身體,想要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整個鐵匠鋪塌了,一片斷壁殘垣,梁俞跪在殘破的瓦礫上,他娘和他後娶的女子也在。唯獨不見了妞妞。我瞧見他們大聲衝一根兩人粗的柱子下喊著“妞妞……小強……”

  我趕緊衝上去,此時天空下起了大雨。鐵匠鋪坍塌,當時兩個孩子可能在屋內,所以都被壓在了粗大的梁柱下。因為太深看不到孩子,隻能依靠喊話判斷兩個孩子在哪邊。

  我隻是一縷意念,所以我可以站在廢墟上。因為整個屋子是黃泥打造成,梁柱坍塌後被黃泥托著,兩個孩子身下剛好有一個小的空間避身。若是想要救援,必須有一個借力點踩著才可以抬起來柱子,可這黃泥卻再也不能承受毫毛之力。更何況此刻天空飄雨,土塊遇水成泥,柱子隨時有砸下之勢。

  一個壯漢匆匆喊道:“梁大哥,你快做抉擇吧。你瞧開始下雨了,屋子都是用黃土胚成,雨萬一下大了全成了泥漿,兩個孩子可都救不出來啊!”

  旁邊另一人也道“大哥,你現在隻能救一個,翹起來一邊另一個肯定活不了。大哥你快啊!再想想兩個孩子可能都保不住啊!”

  梁俞粗糙的大手抱著頭,仰天大喊一聲。他太痛苦了,兩個都是他的孩子。他怎麽可以來做決定,生生放棄一個孩子,那是一條生命啊!

  梁俞他娘手一揮“不必想了,這事我做主,當然要救小強。至於妞妞……往後我們給她多燒點紙錢。”

  一旁的水氏也哭著求梁俞“相公,我求求你,你看小強那麽小,他那麽小你怎麽忍心啊?他都沒出過鎮子,他都沒見過這個世界呢。”

  一邊說一遍抹淚,“相公我求求你,梁家就小強一個男孩子啊!隻有他一個男孩子啊!”

  一旁的眾人也紛紛附和“大哥你快選擇吧。”

  梁俞臉色鐵青,下唇被他咬出血來。我隱約能聽到妞妞喊“爹……娘……我好怕……救救我。”

  我著急的看著遠方,希望阿繆能趕緊趕回來救妞妞。可我隻是一股意念,我所見一切皆已為事實。我更改不了任何。

  突然柱子發出嘎巴一聲,已經緩緩向梁強那方慢慢滑下。

  水家女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不停的拉扯梁俞衣角求他救小強。梁俞他娘強拉著身旁壯漢,祈求人家趕緊救救她的孫子。可大家都望著梁俞,梁俞不吭聲,沒人敢動。

  突見梁俞臉貼在地上,他衝底下大聲喊著:“妞妞,爹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娘。下輩子你一定要投個好人家,爹對不起你啊!”

  我扭過頭去不忍再看,昔日,女媧娘娘造人,有男女之別,卻無男女尊卑之分。我不知這人間的禮化教數為誰所定,亦不知從何時起他們竟如此重男輕女。女子便不是人?女子便不該享有同樣的生命待遇?憑什麽梁俞可以扼殺妞妞的生命?難道小強沒有看全世界,妞妞就看全了?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殘害一條無辜幼小的生命?那如果小強是女孩呢?留下的一定會是妞妞!毫無疑問!我實在是覺得凡人荒唐可笑,亦憤怒憤恨。

  人力終有窮時,我看到不知從何處趕回來的阿繆。大雨磅礴,阿繆跪在地上,抱著妞妞尚有余溫的身體。她不敢相信,她的女兒躺在她懷裡,七竅流血。她不能在聽到妞妞軟軟糯糯的喊她娘親,再也感受不到妞妞溫柔的幫她擦去淚水。面前的孩子明明是她可以豁出生命守護的,明明她的生命就在她眼前流逝,可阿繆什麽都做不了。

  阿繆眼神空洞,不哭不喊,此刻我想起了大人曾經寫的八個字:大喜無笑,大悲無淚。我那時還說人有大喜怎會不笑呢,今日方才明白個中玄妙。

  她抱著妞妞,將紅色的小襖裹著妞妞瘦弱的身體。阿繆想給妞妞一個驚喜,匆匆而去甚至還來不及道別。

  阿繆嘴裡哼著曲子,那是她哄妞妞入睡時哼唱的搖籃曲。她的女兒沒有離她而去,她的孩子隻是睡著了,醒後還是會天真無邪的笑著,叫著娘~衣服好美喲。

  油盡燈枯,妞妞的生命已經停歇。我伸手想要摸摸妞妞,卻穿過了她的身體。我隻是一個鬼,留存於阿繆記憶中的一縷意識。我改變不了天命,我……什麽都做不了。

  天空下起了血水,我隻是一縷意識,此刻我的身體被凌遲著,一道一道刮著心尖的肉。疼,持久而又劇烈。

  我沒有當過母親,我不知道當母親是什麽感覺。可我感受著阿繆的記憶。阿繆十月懷胎時第一次感受到小小的胎動,她又驚又喜。等孩子降臨,第一眼看到妞妞皺皺又帶著血絲的臉頰,她絲毫不嫌棄,反而是百般疼愛。妞妞是她身上的心頭肉。阿繆的世界有夫君,有家人,有妞妞。可在妞妞眼裡阿繆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阿繆恨梁俞!恨水氏!恨他娘!更恨她自己。她是妞妞的整個世界,但在妞妞最危險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不在。甚至都不曾給予她應有的生存希望。磅礴的

  血染紅這片土地,眼前全是妞妞純真無邪的笑。

  忽然我的整個身體像被撕裂開,整個軀體被擠壓。再一睜眼我已回到了幽都。阿繆此刻雙膝跪在地上,鬼是沒有眼淚的,但我卻看到了阿繆眼中盈盈亮晶晶的水花。我知道她是太痛苦了,所以停止了回憶而我被強製送出。

  阿繆擦拭了一下臉,平複語氣說:“你都看到了?後來的故事就是我恨他!恨他娘!恨水氏!她溫柔的抱著她的兒子,可我的女兒魂歸何處我都不知道。我殺不了他們,便隻能了卻殘生,下來陪妞妞。可等我來了後才發現妞妞已經轉世投胎,她再也記不得我,再也記不得她短暫又煎熬的一生。”

  幽都有規矩,六界當中無論神仙人魔妖,凡為自殺,皆入枉死地獄。受刑後永世不得投胎為人。

  所以,阿繆入了枉死地獄,她的轉世再也不能投胎化人。

  阿繆看著我,她的眼神無比認真“不知道經過多長時間的磨礪,我被鬼差帶了出來。告訴我,我一身罪孽已得到了懲罰,可以投胎,但我再也不能做人,再也不能同妞妞有任何牽絆。我沒有走,因為我恨,我心中的恨從未消退。所以我選擇留在幽都,留在帝刹府門前。我在等他,我在等梁俞。可就在方才,我……看見了他。”

  順著阿繆的眼神,望著奈何橋的方向,我明白她為什麽會在帝刹府門前做流蘇餅了。帝刹府是所有鬼魂必經之所。原來阿繆一直在等,等一個結果。

  阿繆道:“雖然不知道他輪回了幾世,但我一眼還是認出了這個冤家。佝僂的背,掉落的沒有牙齒。我以為輪回幾世他早已忘記了我,可方才他見到了我,他喊我‘阿繆’小心翼翼的。他問我‘阿繆你還記的我嗎?’小央你知道嗎?就是這麽一句顫顫巍巍的‘阿繆’,我居然就不恨他了。我們原本是相愛的夫妻,有著可愛的女兒,可最後讓我枉死,讓我們的孩子枉死的也是他啊!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看著阿繆,疑惑的問她“真的不恨了?”

  阿繆微微一笑點點頭。“這都要感謝大人,先前大人帶我去凡間見到了妞妞的轉世。這輩子她過得很好,有疼愛她的父母,有寵溺她的兄長。家裡雖非富庶之輩,卻也吃穿不愁。我覺得真好,妞妞在的時候我讓她受盡委屈,讓她處處讓著梁強。可她這一生都不用再委屈自己了,大人告訴我這一世妞妞是個十全之人。她會過得非常幸福。”

  妞妞是阿繆的心結,妞妞才是能讓阿繆放下仇恨的關鍵。我忽然笑了,大人就是這樣一個人,面上冷冷淡淡,任何事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他還是會私下對幽都的鬼很好。梁俞輪回幾世早就沒了記憶,還能認出阿繆,一定也是因為大人。

  我陪阿繆走完最後一段路,在橋下是一個顫巍巍的老者鬼魂在等阿繆。這就是梁俞了,他看著阿繆的目光溫柔又眷戀。阿繆衝他笑笑,孟伯伯便遞上兩碗忘川水,他們相視飲下,手牽手踏上奈何橋。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我想,可能人就是這樣,所有你以為無法釋懷的恨都會隨著時間而漸漸淡去,一切皆無常,一切皆可放下。

  我最好的朋友離開了幽都,縱然不舍,卻也由衷為她開心。自此之後天地之間能記得阿繆那一世曾經存在過的隻有我一人了,可若是我轉世輪回,這世上有誰會記得我?

  幽都的鬼魂或早或晚都會離開,在幽都,大家都各自懷揣著心中的執念,待化去時便各奔東西,飲下了忘川水,幽都所有記憶便也煙消雲散。世人常問有六界否?有無間否?不過是人的執念,執念散去時法相萬空!

  走在幽都街上,手裡甩著阿繆做餅時用的擀麵杖,她已經忘記我了,這應該是唯一能證明阿繆曾存在過的物什了。漫無目的的走著,腳下一個踉蹌我才回過神來。四下打量下才發現幽都此刻不對勁,往日裡雖說也沒多少鬼魂可也不會這般冷清,狹長的青石路上居然隻有我一個鬼。街兩側的鋪子全都關上門,安靜的可以聽見我呼吸的聲音。

  幽都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解釋,大人出府了。而大人會出府,也隻有一種解釋,他去人界接那傳說中的魂魄去了。

  閻羅出行,擋駕天誅,群鬼避之。這是幽都的規矩,不過規矩都是鬼定的嘛,當然也得由鬼來破,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就是要瞧瞧這人的廬山真面目。

  整個幽都安靜的可以聽見忘川水流動的聲音,呼吸的聲音,心跳的聲音,噠噠踩踏著青石板的聲音。

  我隱匿了身影藏於帝刹府右側第一個岔路口處,聽這腳步聲該是他們倆來了。

  安靜的隻能聽到腳步聲,以及沙沙的摩擦聲。我屏住呼吸,雖然鬼也是不用呼吸的,但我還是怕大人發現我藏在暗處。直到那抹熟悉的白色從黑暗中模糊出現。

  距離越來越近,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隻是安靜走著。就這樣走著,氣場宛若融合在一起,無需言語交流,卻是安然祥和。

  突然,大人右側的鬼魂停了腳步,他二人距我也就不足十米遠,忘川發出的藍色幽光讓我看清了那神秘的來人。我記不得那是怎樣熟悉的感覺,熟悉到我甚至忘卻了對大人的畏懼,想要衝上前去讓她看看我。

  那女子紫色華衣裹身,挽迤三尺有余,想必這一世必定是富貴之人。華衣之下玲瓏剔透身段若隱若現,腰系嫩綢,幽香暗傳。輕紗曼攏,腰身玲瓏.綰青絲,插釵環,墜纓絡,雲髻堆翠,環佩鏗鏘。不必觀之也知她三十七歲,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雙燦然的水眸,星月不足媲其璨。

  她神情淡漠,卻又邪魅妖豔。著盛裝華衣,卻又離諸染汙。本體清淨,面相熙怡。

  我從來不曾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清澈絕色的女子,暗有所想,潔白無暇。我以為天楓槿論樣貌論氣質皆已為上等,而今瞧了她方才明白,大人為何待她如此上心,而也唯有她可以站在大人身旁,以最平等的姿態,來擁有他。

  大人見她忽然停了步伐,便側頭看她。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笑道:“累了。”

  我原以為如此美麗的女子聲音也會嗲而嬌弱,卻不曾想到這聲音沉穩內斂,聞聲識人,想來也不會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

  大人不說話,我瞧不清他的神態,隻是見他安靜負手站在她身旁。

  靨笑春桃,她笑著扇動擷長的睫毛魅惑著大人的心。環顧四周道:“我一直以為人死後會去往萬象幽暗之所,卻不曾想到……”她欲言又止,想了想接道:“還是亮著好點。”

  萬象幽暗?那才是真正的幽都吧,而如今他卻願意為了她一句話點亮整個幽都,念及此我不禁冷哼一聲。

  卻聽聞我的名字於大人唇舌間纏繞而出“柳兒,出來!”

  他言辭並未嚴厲,我卻雙腿發軟,方才心下大意,已然是暴露了行蹤。依照大人的性格知曉我藏匿暗處觀察他們,我定會被重罰。

  顫顫巍巍摸索到他二人面前,低著頭,剛欲斂了裙擺跪下認錯,便有一雙溫潤的手扶住卡在半跪不跪之間的我。

  我抬頭一看,正是那女子上前扶住我。如此近的距離,我才發現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腰若束素,嫣然一笑,傾城傾國。默默的吞了下口水,暗罵自己怎麽這麽沒有出息,明明就是她搶了大人的心,我卻還在此貪戀她的美貌,真的是太沒出息了。不過她的右臂比她左臂長了些許,若不是她伸手接我,倒是看不出。

  “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女兒家的膝下更比男兒重,隻可跪父母,跪自己,姑娘此刻又何須行此大禮?”她聲音沉穩而又不失威嚴,我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不該跪下向閻羅認錯。

  抬頭看向大人,卻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盯住面前的女子,絲毫沒有我的存在。

  他滿懷期待問道“你見柳兒很熟悉?”

  那女子輕輕扶起我,手握著我的手,側身回大人“並無,隻是不願一個小姑娘被你嚇壞。”

  大人的眸子暗了又亮,卻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可我知道,我應該是認識面前的女子,而且同她關系不薄。隻是一眼我便覺得她甚為熟悉,而大人又期待這女子能待我特別。那麽我是誰,她是誰,而我又為何忘記了一切。

  我沒打算繼續懵懂下去,看著那女子便問“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這麽莽撞無禮於我也是第一次,但就是不喜歡大人待她小心翼翼的模樣。

  她聞我此言卻突然失笑。“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我是誰與我叫什麽名字並無關系。我這一世可以如你般叫柳兒,下一世也可以叫玉兒。那麽你到底是想知道我這一世活著的代稱還是我是誰?”

  我被說愣了,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細細思及,又覺得她說的很對。就比如我現在叫柳央,但我並不記得我的過往,我並不知道我是誰。就比如大人,在幽都他可能代稱為大人、閻羅、那在人界他肯定又有別的代號,而他這個人到底是誰我卻一無所知。

  她笑著伸手撫摸我的臉,“傻丫頭,這一世我已匆匆結束,馬上又要奔赴下一世,我這代稱你著實不必在意。至於若你想知我是誰,那你不妨問扶瑤,想必他比我更清楚。”

  她說道扶瑤時看向大人,我竟是第一次,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喚大人。扶瑤是大人在人界的代稱嗎?

  從她出現在這裡,大人的目光便始終停留在她身上。而在此刻我也終於醒悟往昔為何閻羅獨獨放縱我。今時今日大人看我的目光終於不是透過我去思念另一個人了,他所思之人就在他眼前,他的目光便再也不會為我停留一分。

  我突然就很生氣,那些他對我的好,不過是因為另一個女人,那我呢?整個幽都都知道我對大人的用心,他不疏遠我,放縱我,難道就是為了看這一場笑話。

  “我夫君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我上前一把握著大人的手,手心裡全是冰冷的汗,我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但我想要他此刻眼裡能有一方我的位置。他不可以完全無視我,完全無視我的感情。就算下一秒大人生氣讓我魂飛魄散我也甘之如飴。

  大人先是一驚,他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撤離開。忽而唇角露笑,輕輕執起我手,深深看了我一眼,繼而目光深邃的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瞧見我們握在一起的手,施了一禮,淺笑如往,然卻疏離淡漠,“恕我失言,方才隻是瞧姑娘年歲尚小,未曾思及已然嫁與良婿,對不住了。”她說完便轉了身向著先前欲行的路緩緩前行。

  就在那女子轉身的一瞬,大人松開了我的手,他的目光緊緊纏繞在那女子身上,仿佛千年萬世他二人都不會分離。我的身體在他松手的刹那被抽幹了全部力氣與存活的希望。臉上冰冰涼,抬手一抹,手背上熒光點點,哈哈哈……大人,終究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哀莫大於心死,我隻能罵自己愚蠢,柳央柳央,你可真是自欺欺人夠了!方才他全程都盯著那女子的神情,他允許我對他放肆,允許我握著他的手,也不過是為了看那女子是否會有一丟丟情緒起伏。而我呢?隻是他借助觀察那女子的一個送上門的工具。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他待我,永遠像在包容一個孩子。而他看她,卻是在平等的地位。就算當年蟠桃盛宴上我也出現在那裡,他的心裡始終不會有我。

  那女子在前,挽迤三米華服,步態雍容柔美走著。大人跟在她身後,一身白衣,宛若出塵仙人。而我跟在他們二人後面,亦步亦趨,卑微的像個偷竊被捉的賊。

  一直送她到奈何橋邊,孟伯伯遞給她一碗忘川水,她施施然行了一禮方才一飲而下。禮數周到,又怎麽可以是我一個打打鬧鬧瘋瘋癲癲只會闖禍的野丫頭可以相比的。

  我站在大人身後, 一直目送她進了輪回塔,大人心神才回到幽都。我鼓起勇氣上前站在大人身旁,我想好好看看大人,就算是看了這麽多年,我也是沒有看夠那張臉。我不知,他等了多少個三十七年,一個又一個三十七年的等待,難道就隻是為了看她幾眼,與她相處不足半個時辰,甚至沒有任何交流。這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扶瑤……”我開口叫他,雖然顫抖的語氣已經出賣了我此刻有多害怕,害怕他就此離我而去,我寧可方才沒有那麽大的好奇心,我隻想安安靜靜待在他身邊,隻要我能待在他身邊,既然無法回頭,那我便要問清楚。“我不是鬼,我有心跳,我會難過,我有眼淚。那我是誰,我不是鬼卻為何居於幽都,我和她又是什麽關系?”

  “柳兒,你無需驚慌。”我抬頭看著他,這張我從記憶最開始就愛著的臉。他的目光始終不會為我停留。

  他看著輪回塔,過了許久,忽以手撫我頂,亙古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

  公子扶瑤,殺伐誅神,歷劫犯戒,今削其神號,剝其神力,打入冥界,歷千世劫難,遍嘗天下苦。

  我驚慌的抬頭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宛若大海,海面風平浪靜,海底波濤洶湧。他思慮再三,仿佛下定了決心,問我“我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可願意讓我講給你聽?”

  我點頭,我怎麽可能拒絕他呢?

  大人右手翻上,手中結出一朵藍色的蓮花,那蓮花越生越大,而我陷入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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