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宮主目睹著憐星宮主漸行漸遠,而後閉上了雙眼繼續修煉《明玉功》,如今的邀月宮主除卻要目睹江楓那一對孽子的生死相殘之外,保持自己的青春永駐便是最緊要的事情。
寧可自斷心脈,也不願對鏡看著白發叢生,面若枯槁,那是比死更難受的事情。
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已然年近四十,但因修煉《明玉功》可保青春常駐,如今竟然與花信年華的少女一般無二。
“孤星殿”是憐星宮主的寢宮,奢華與朗月宮一般無二,其內也是雕梁畫壁,白色的輕紗自房梁上垂下,那黑色的梅花更顯凌冽之氣,憐星宮主端坐在窗前,任由荷月奴為其梳理著及腰的長發,望著鏡子中如花的面頰,心中卻是越發的黯然。
“今天你又去尋鐵萍姑對弈了?”憐星宮主將碧玉玲瓏簪,遞給了荷月奴,開口問道。
荷月奴將碧玉玲瓏簪仔細的插在發髻上,而後恭敬的回答道:“是的,宮主。”
“弈棋便如這對招拆招一般,是以我移花宮的武功看似曼妙優美,卻直指對方要害,與這弈棋有異曲同工之妙。”憐星宮主不但是武功頂尖的高手,而且與弈棋和書畫之道也是極為精湛,因這荷月奴隨侍左右多年,這才點撥與她,方能有望成為移花宮的四苑的管事。
“那鐵萍姑本是敗局已定,卻突然大改棋風,最終以和局收場。”荷月奴顫聲說道。
“啪!”
憐星宮主一掌打在荷月奴的面頰之上,雖不含內力但卻力度不輕,頓時將荷月奴打得流出一抹殷紅。
“宮主饒命!”荷月奴慌忙跪下,叩首連連的呼道。
“不成器的東西,平白丟了我的臉面!”憐星宮主面帶寒霜,冷冷的望著跪倒在地的荷月奴,斥責說道:“滾出去!”
荷月奴心知保住了性命,自不敢有違宮主的吩咐,面頰上五道指印清晰可見,嘴角的殷紅也不敢擦拭,立刻起身匆匆離去。
“棋風就如武功一般,輕易就改變不了的,莫非是他?”憐星宮主乃是號令群雄的移花宮二宮主,心思機敏甚至與邀月宮主不遑多讓,立刻便想到了症結所在。
“不通武功,卻能對武學至理有幾分明悟,棋道也能如此造詣,倒令我有些好奇了。”憐星宮主對鏡仔細打量了儀容,而後邁步離開孤星殿,徑自朝無缺苑而去。
“黯淡稀聲物,幽淹波若心,劫灰積複盡,廓爾忘慈心。”
古琴本隻有五根琴弦,是乃“宮.商.角.徵.羽”,而文王因思念伯邑考添加一根,名為文王弦,後武王增添一根,名為武王弦,是以古琴有七根琴弦,合成文武七弦琴。
這副古琴以梧桐木打磨而成,其上以墨玉鑲嵌了黑色的梅花,本是雅致的古琴卻又無端增添了幾分凌冽的氣息,此刻便置放在湖畔的涼亭之內。
包文正對於吉他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昔日也曾留著過耳的長發,扮作文藝男青年的模樣,虜獲過不少女孩,與情人節的當晚與朋友打賭,一把破吉他加上一首情歌,一曲終了便能帶著女孩當晚去開房,也曾被讚譽為一代“情聖”。
古琴和吉他終究是兩種樂器,彈奏方式極為不同,古琴聲音厚重,並有“揉弦”和“滑弦”,且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因此包文正一時之間倒是不得章法,試著撥弄琴弦精心分辨音色,而後試著以“揉弦”和“滑弦”,但卻極為生澀,反倒令鐵萍姑和眾侍女有些鄙夷。
“哼,
這就是你所言,琴棋書畫無一不曉,要車輪戰我移花宮!”憐星宮主猶如天外飛仙,從遠處飄過湖面,駐足與涼亭之外,冷冷的譏諷說道。 “正主兒來了。”包文正壓住內心的震驚神色,將雙眼從這宮裝女子的面頰上移開,,這是一個絕代風華的女人,她嬌魘甜美,更勝春花,靈活的眼波中充滿著智慧的光芒,聲音柔美而清脆,仿佛百靈鳥在歌唱一般,但那雙眸之中的不屑之色,更如同睥睨天下的女皇,在俯視著街旁的乞丐。
令絕世渣男包文正的心中,不僅升起了一絲將其虜獲的心態,唯有將這等孤芳自賞的女人虜獲芳心,才是夢寐以求的挑戰。
包文正呵呵一笑,隨即收斂了心神,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具文武七弦琴上,按動了琴弦,雖然彈奏的手法略有生澀,但卻可以以曲調為其增益,而這一首《笑紅塵》,便是特地為憐星宮主為準備的。
琴聲與歡快之中略帶一絲寂寥,那寂寥近乎與淒涼,卻又在淒涼之中帶有無盡的灑脫,仿佛看透了世間的一切,那是經歷過世間繁華,而後靜看夕陽西下的浪漫。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隻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歎天黑的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隻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畫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再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這生澀的指法對於憐星宮主來講,可謂是邯鄲學步不值一提,可是偏偏那似吟似唱的曲調,盡顯繁華落寞後的寂寥,而又蘊含著無盡的灑脫,那句子猶如清溪潺潺,澆灌在憐星宮主的心田。
“指法生澀可以稍加練習,自可轉圜如意。”憐星宮主雙眸有些黯然,低聲說道:“這曲子卻是上佳,這句子非詩非詞,猶如鄉間俚語,但卻與寂寥之中蘊含著灑脫。”
“姑娘倒是知音。”包文正起身躬身施禮,而後開口問道:“敢問姑娘可是這移花宮的主人,不知將在下虜來此地,到底意欲何為?”
憐星宮主神色一頓,瞧著包文正濃眉大眼,而且膚色略微蠟黃,宛如城鎮之中的秀才一般無二,著實不討喜,偏聽聞適才的曲調,又生不出厭惡之情,而後冷冷的說道:“你可知這移花宮乃是武林禁地,這幾十年來,你是第二個走進移花宮,還能活命的男人?”
“武林是什麽?”包文正故作茫然的問道:“你們是山大王嗎?”
憐星宮主聞言頓時氣結,與這不通武功的秀才講述武林禁地,無疑是對牛彈琴,於是也不再出言辯解,揮出一道輕柔的掌風,將包文正從桌案前推開,徑自與桌案前落座,而後雙手撫琴,以衣袖遮掩左手的瑕疵,而後將那曲《笑紅塵》完整的彈奏了出來。
包文正越聽越是心驚,這女人居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僅僅是聽了一遍,就能將這首曲子絲毫不錯的彈奏出來,果然不愧是移花宮的宮主,隻是卻不知道是哪位宮主?
“啪啪啪!”包文正拍手笑道:“姑娘冰雪聰明,僅僅一遍就能彈奏出來,著實令人欽佩。”
“這首曲子便送給姑娘,姑娘的聲音如此好聽,為何不將這詞唱出來?”
憐星宮主看著包文正的面頰上並無調笑之意,是出於對琴聲無有詞作和,雙眸中略有一絲遺憾之色,這才將心中的殺氣收斂起來,畢竟對方乃是一個秀才,一個以為移花宮就是山大王的尋常百姓,隨即也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你就這一首曲子,就敢車輪戰我移花宮?”憐星宮主面帶陰鬱之色,開口冷冷的問道。
“因家境貧寒,故未能有操琴的機會。”包文正走到了憐星宮主的身旁,拱手施禮笑道:“請姑娘容我再彈奏一曲,試看姑娘能否過目不忘!”
憐星宮主聽聞這秀才如此無禮,倒也忍住了怒氣,一來則是對於音律向來不弱於人,適才一首曲子雖然驚豔,卻也不曾讓憐星宮主失了分寸;二來則是心知,這秀才眼中並無對移花宮的畏懼,或許在這秀才的心中,自家隻是尋常以女子而已。
憐星宮主雖然也殺人如麻,但是卻不同與姐姐邀月,動輒要人性命,全然不顧對方是不是尋常百姓,平生掌下隻殺那些與移花宮為敵,與自家姐妹為敵,或是出言調戲的登徒子,因此對模樣並不俊俏的包文正,倒也釋然。
“與城郭鎮說書謀生,為了招惹閑人駐足,因此編了一首曲子。”包文正坦然落座與桌案之前,雙手按住了琴弦,開口吟道:“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塵世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言簡意賅,一語道破了江湖中的腥風血雨,無數兒郎闖蕩江湖,過著刀刃上舔血的生涯,最後不過是骸骨一堆,墳塋一座。
憐星宮主聞言,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絲讚歎之意,對於這包文正的才學倒是有了幾分敬佩。
琴聲猶如燕趙悲歌,慷概激昂,令人心潮澎湃,隻聞聽這撥弄的幾個琴弦,已然知曉這一首曲子又是上佳之作,較之適才有所過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