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殘星與這夜色之中也越發的黯淡,寒風揚起地面的塵土,沒入了黑暗之中,也搖晃了浮生客棧外破舊的旗幡,與這險惡的世道中,對於百姓來說,或許唯有一堵單薄的牆圍,才能與驚悸之中入眠。
時值將近五更,黎明前的黑暗尤其深邃,那寒風如泣如訴如同孤魂野鬼的啜泣,濃如墨的陰暗角落中,似有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藏匿,而浮生客棧那一盞燭光自是猶顯突兀,將文弱的身形與木窗上顯露出來。
數日前,包文正同春三十娘的虛情假意終於有了階段性的進展,得春三十娘另眼相待後,這才對極南之地“百莽山”,極北之地“九幽澗”和極西之地黑山老妖,有了相對清晰的認知。
這確實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同時也是一個孤峰突起的時代,所謂的百莽山三十六洞妖王,九幽澗數以千計的鬼將,皆不過搖旗呐喊的小卒而已,與真正修有神通之輩的眼中,只是拂袖可滅的螻蟻。
九幽娘娘的“九幽白骨火”一出,百莽山三十六洞的妖王皆是頃刻間化為烏有;黑山老妖的“黃泉鬼門關”一開,九幽澗的千萬厲鬼如蜉蝣一般皆被送葬;春三十娘的“八方噬魂網”一出,血肉魂魄皆被吞噬而滋養己身,歹毒異常。
“倩女幽魂……”包文正推開了木窗,與這漆黑的夜色之中,遙望郭北鎮蘭若寺方向,喃喃的自語,唏噓不已。
春三十娘的臨時起意,強邀包文正來到這郭北鎮,而後便不知去向;梅絳雪辭別之際,也曾有言要暫別一年半載,雖也不知何故,但既然春三十娘在此,想必梅絳雪也在這郭北鎮附近;今夜又與縣衙中看到了那名震二十六省的捕頭燕赤霞,文弱書生寧采臣擊鼓鳴冤……
這種種線索拚接在一起,答案就呼之欲出,除了蘭若寺的千年樹妖之外,還有何物能令千年蜘蛛精春三十娘和千年狐仙梅絳雪來此?
包文正起身熄滅了燭光,與床榻之上假寐,世事如棋局局新,聶小倩與寧采臣的愛情故事雖是纏綿悱惻,催人淚下,終究是鏡花水月,與自家而言卻不外如是。
她是一個絕世美女,她絕頂美麗的臉上有一對遠勝“星眸”的明亮眼睛和“春山”的婉約秀眉,她氣質出塵,絕代風華,她走路的姿態得風神之美,風姿無人能及,縱然身旁都是貌美如花的絕色少女,但她只要露個背影,便足以將天下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再也不會瞧到別人身上。
她便是繡玉谷移花宮的邀月宮主,那個橫行江湖二十余年,滿手血腥的邀月宮主,那個永遠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視的邀月宮主,那個衣著鮮豔奪目,高貴無比的邀月宮主。
“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
“你可知,我也懷了你的骨肉!”
與雲霧山百花洞府之內,得知憐星宮主也懷有身孕的時候,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淌落下來,那冷漠的眼神之中縈繞著怨恨和絕望。
寒風從木窗的縫隙之間透過,床榻之上的幔簾也時而微微蕩起,包文正睜開雙眼呆滯的看著廂房內的陳設,浮想起昔日與短松岡書齋前,因呂三娘之故而暫開天眼,得見梅絳雪和胡月如的本體,猶如磨盤大小的狐狸,卻身穿羅裙口吐人言,一丈來高的長尾夭繞靈動;雖未曾見過春三十娘的本體,但既然是千年蜘蛛精,也必定是八條彎曲分節的長腿.......
“為何不睡?”
清冷的聲音自廂房內響起,與此同時地面之上乍起了一道白煙,
與那白煙散去之後,身穿一襲紅衣的女子嫋嫋而來,與嫵媚之中卻別有一股“一覽眾山小”的傲氣,三尺青絲如飛瀑般飄灑下來,麗目勾魂懾魄,秀挺的瓊鼻,白皙的面頰縈繞著坦然自若的氣息,晶瑩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曼妙纖細,清麗絕俗。 春三十娘似笑非笑的輕抬蓮步走了上前,近乎幾分逼視的瞧著包文正那驚喜的神情,卻是出言調侃說道:“莫不是思念梅絳雪那狐媚子了?”
春三十娘修行千年,自背叛與殺戮,屍山血海之中登上百莽山妖王之位,又豈會將斷黑山老妖臂膀,斬殺樹妖的大事,盡數放心托付與梅絳雪,今夜化作一隻尋常的蜘蛛潛入了蘭若寺中,窺探了虛實之後,與梅絳雪傳信一般無二,自是心情大好,便回轉到郭北鎮中尋到了包文正。
包文正聞聽到春三十娘那熟悉的語調之後,便將對邀月宮主的思念和愧疚盡數深藏與心底,故作驚喜的上前幾步,目光清澈猶如欣賞絕美的畫卷,自春三十娘曼妙的身軀上仔細的端詳,卻是反唇相譏的笑道:“若是思念你哪?”
“是嗎?”春三十娘坦然自若的走了上前,傲挺的雙峰反倒把包文正逼的連連退開,櫻舌輕抿紅唇,一股放蕩形骸的魅惑隨即升騰,柔荑輕抬包文正的下顎,仔細的端詳了一番,戲黠的說道:“你若是有心,便去與梅絳雪說個清楚,而後隨我去百莽山,做個男寵也不無不可......”
那一股女子的體香自鼻間縈繞而來,那禍國殃民的絕色容顏近在咫尺,那柔弱無骨的柔荑便觸摸著自己的下顎,包文正驚愕的瞧著春三十娘,問道:“你,調戲我?”
語調的驚奇和錯愕,仿若依舊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做我的男寵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春三十娘媚眼如絲,風情萬種的說道:“天材地寶應有盡有,任你享用!
“莫說梅絳雪只是我麾下的妖王,不敢說半個不字;便是你那便宜師傅,也不敢來百莽山尋你的晦氣......”
春三十娘笑魘如花拋了個媚眼過來,一副良禽擇木而棲的語調,說不出的魅惑和妖異,蠱惑的說道:“考慮一下......”
“你別做夢了!”包文正故作惱羞成怒,一把推開春三十娘的柔荑,卻是再退開幾步,一個腳步踉蹌跌坐在床榻之上,憤憤然的說道:“男寵,虧你想得出來!”
“呦,還沒過門就要爭寵不成?”春三十娘故作鄙夷的白了包文正一眼,而後一副施舍的口吻說道:“難不成我百莽山妖王之尊,還及不上人間的帝王?就不能多尋幾個男寵?”
“好吧......”春三十娘一副故作無奈的神色,走了上前狡黠的端詳著包文正的面頰,勸慰說道:“只要你乖乖聽話,本王就寵你一個!”
包文正氣的有些恍惚,抓起床榻之上的枕頭,就朝春三十娘拋了過去,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能端莊一些嗎!”
“呦,生氣了......”春三十娘隨意的將枕頭撥弄過去,故作心疼的說道。
“咯咯!”
春三十娘瞧著包文正那哭笑不得的神色,忍俊不已笑的花枝亂顫,便是昔年登上百莽山妖王之尊,群妖俯首叩拜之時,也不見得有今日的歡悅。
良久之後才收斂了笑容,望著床榻之上驚恐交加的俊俏男子,素來漠然的眼眸之中卻是升起了一縷纏綿悱惻,而後一掃而空,歎息說道:“若非我春三十娘,無意沾染情愫,便當真將你虜去百莽山......”
“千萬別!你好好修煉,早日得道飛升!”包文正一副義正言辭的口吻,極力規勸春三十娘說道:“你自己說過,世間的情愛皆是過眼雲煙,千萬別自食其言!”
“包文正!我春三十娘哪一點比不上梅絳雪!”
春三十娘眼見包文正一副棄如敝履的神色,頓時猶如被羞辱了一般有些氣急敗壞,輕轉蓮步那大紅色的衣袂隨即飄飛,三尺青絲縈繞更顯風姿綽約,輕薄的羅裙之內那纖細的美腿和腰肢也是美不勝收, 猶勝凝脂的肌膚卻是搶眼至極。
“我同梅絳雪已有婚約。”包文正呆滯的瞧著春三十娘那絕代風華,而後眼神之中似有一些慌亂,將目光移到了別處,故作淡然的說道。
“咯咯!”
春三十娘自是瞧見了包文正眼神之中的慌亂,便將此事輕輕揭過不談,而後邁步走到了木窗之前,遙望著郭北鎮北方蘭若寺方向,那本是纖弱的身軀依舊是孤傲之極,自屍山血海之中登上百莽山的絕世妖王,頤指氣使的說道:“明夜,你陪我去蘭若寺!”
語調冰冷且漠然,已然不是與包文正談笑,更不是與其商談,而是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仿若一言落便再無余地!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包文正自知這蘭若寺並非善地,不願輕易犯險,故作聽不出春三十娘的異常,隨意的說道:“這郭北鎮也沒有什麽有趣的事情,不若明日就啟程離開吧?”
春三十娘纖弱的身軀緩緩的轉了過來,那秀美絕倫的面頰上已籠罩了寒霜,逼視的雙眸更是縈繞著冷酷和漠然,以及一縷若有似無的殺意,略有譏諷的柔聲說道:“你早些睡吧,明日晚間我來尋你!”
本是千年蜘蛛成精,翻臉便是無情!
言罷,便化作一道青煙與窗縫之中消失不見。
包文正故作悻悻然的躺在了床榻之上,掀起了被褥便將自己的身軀裹起,閉起了雙眼生恐露出一點紕漏,心中念道明日即將前往蘭若寺,便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更是對於“妖妻鬼妾”的系統任務,升起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