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尤澤拿來的小玩意兒。”風華似乎很欣賞文稻受震嚇的神情,舉著酒杯,慢悠悠地說出了黑晶的來歷。“你知道尤澤吧?聖瓦諾帝國的人,暗地裡在龍領搞事的家夥。”
“我知道聖瓦諾帝國在龍領搗亂,原來他叫尤澤嗎?”文稻記下這名字。
“看樣子他的情報似乎要先行一步呢。知道你是龍宮的人,也知道龍領發生變化都是由你引起。”風華朝文稻投來揶揄的視線。“當然他也預測到你遲早會把目標放到戴達羅斯的,所以和我商量一起抑製龍宮的活動。具體來說,就是除掉改革急先鋒的那人。”
“你答應他了?”文稻忍不住問著。
“別誤會。我雖然討厭龍族,但對那些鬼鬼祟祟的家夥同樣沒有好感。”風華在鼻梁上刻出數道皺紋。“我當然拒絕了尤澤,警告他不要打戴達羅斯的主意。那家就留下這枚黑晶,說必要時能幫上忙。”
“是這樣嗎……”文稻以略複雜的眼神看向手裡的漆黑晶體。帝國介入確實是他預料外的要素,如果此前開戰時風華用了這枚蘊含可怖能量的黑晶,那戰鬥結局恐怕會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你的話,或許我就會用了。”風華捉狹地看著文稻,而她的話也讓文稻再度感到陣陣後怕。
“呃,總之,多謝你告訴我這些。”文稻慎重收起黑晶,懷著感激替風華斟上一杯酒。對討厭龍族的風華來說,原本是沒必要說出這些事的。而此刻她既然選擇說出來,那就代表著她確實開始接受了文稻盟友的立場。
“別以為搞定了戴達羅斯就可以松口氣,不把尤澤解決掉龍領的噩夢可不會結束的。那家夥就喜歡在背後搗鼓陰謀詭計,說不定現在也籌劃著能把我們一鍋端的機會呢……”
風華冷哼著把視線移向酒館門口。此刻外面街道的喧嘩聲已逐漸平息,狼騎團佔領戴達羅斯的作戰儼然已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文稻喚出通訊窗口,正準備聯絡瑪秋婭以取得簡報時,沒想到青銅獸面卻猛然蹦出來。
“出事了?”赫克托爾很少主動蹦出來,文稻下意識地反應著。
“工蜂群在星殞帶外偵測到龐大的能量反應,其能量級數和此前在古蘭貝爾軌道出現的‘深淵’一致。”赫克托爾的聲音揚溢著緊張。
老瘋子提到的“深淵”,正是此前修羅少年強奪幽蝕爐、摧毀狼騎兵駐地時,出現在古蘭貝爾軌道上的那艘漆黑巨艦。而“深淵”則是為方便識別而取的代號。
“尤澤嗎!?”文稻當即聯想這名字。“他想幹什麽?”
布滿星艦殘骸的星殞帶是天然的屏障,而戴達羅斯又位於這道天然屏障的正中,照理說是相當安全的。以深淵艦的巨體很難在星殞帶活動這點文稻是可以理解,但一直行蹤詭異的尤澤,此番貿然現身又是什麽道理?
不知為何,文稻心中莫名慌張。
這時候不知想到什麽,風華捏碎了酒杯,變了臉色地站起。
等文稻想去招呼時,和服美人的身影已從酒館消失。
戴達羅斯外圍,虛空中驟然騰起火焰,火焰膨脹為焰球,繼而化為火鳥。
一度消隱的火鳳凰再度出現,但或許此前遭受重創的緣故,火鳳凰的塊頭及光焰都比最初黯淡許多。無視周圍艦艇的驚詫反應,火鳳凰將憤怒的目光投向星殞帶外側,深淵艦所在的方角。
她已猜到了尤澤打算什麽,然而卻無力阻止接下來的發展。
就像要證明她的預感般,相距數千公裡的星殞帶外側,深淵艦徐徐調轉著航向,將生著漆黑撞角的艦首瞄準了戴達羅斯的方角。
固定方位的深淵艦猛顫了一下,隨即其艦首裂開一道縫隙。
縫隙逐漸變長充寬,進而佔據整個艦首的體積。那感覺就仿佛一頭凶猛的座頭鯨,張開血盆大口,準備一口吞噬掉宇宙星辰般的可怖。深淵艦的巨口中蘊含著一團漆黑漩渦,漩渦在盤旋中不斷擴張,其邊緣呈現出極不穩定的狀態。
在觸及界限的瞬間,深淵艦猛然咬碎了漩渦,漩渦中蘊生的漆黑能量隨即化為指向性的輻射朝前方噴湧而出。
明明沒有傳播介質的真空裡,眾人卻確實聽到了那震顫耳膜的低吼聲。
那股指向性的漆黑輻射,在數彈指間洞穿了整個星殞帶。原本視為天然屏障的星艦殘骸,在輻射中被摧枯拉朽般的粉碎。等到輻射橫掃虛空後,整個星殞帶竟然被硬生生地挖出一條上萬公裡長的隧洞,從頭到尾。
隧洞的頂點正是那艘深淵艦,而戴達羅斯則在靠近隧洞的邊緣。
或許是星艦殘骸導歪了輻射的方向,也或許帝國本身就尚未掌握那股超乎尋常的能量。總而言之,戴達羅斯僥幸避過了第一次炮擊,然而卻也失去了所有屏障,赤裸裸地暴露在深淵艦的炮口前。
火鳳凰呆愣原地,原本對自身實力多少有自信的她,看著旁邊被鑿開的虛空而愕然。究竟從什麽時候起,聖瓦諾帝國居然有了連上位種也不禁畏懼的力量?
與虎謀皮的感覺,讓她不寒而栗。
這時候旁邊虛空閃出另一人的身影。以矩陣隔離真空的文稻,懸浮在戴達羅斯外圍,他亦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貫穿隧洞,虛弱的心臟直到現在都還沒恢復穩定的節拍。
此刻,一半的狼騎團和空騎團都聚集在戴達羅斯。倘若先前那炮轟實了的話,獨立軍團好不容易累積起的底牌將一口氣輸個精光。
事實上,文稻不是沒考慮到尤澤趁火打劫的情形,也針對星殞帶的特殊地理做了種種預案。然而再怎麽也沒想到,帝國那邊居然擁有把星殞帶本身都一並摧毀殆盡的力量。
“是‘幽蝕爐’!”
還是曾為帝國軍師的老瘋子先反應了過來。能輸出那種層級能量的動力源在娑婆海都找不出幾個,而此前羅候從狼騎兵基地搶走的幽蝕爐,無疑有著最現實的嫌疑。換句話說,連昔日聖瓦諾帝國都無法完成的超級兵器,被尤澤奪走並加以實用化,而戴達羅斯便成為其最初的實驗目標。
尤澤的這一鬼牌有著掀翻整個賭桌的威力,而以文稻手中的底牌是無法加以應付的,除非……
“向白霞宮發訊號!快!”
文稻急急吼著。就像尤澤背後有聖瓦諾帝國,他的背後亦有名為“白霞宮”的強悍支援。原本為構築龍領的健康秩序著想,文稻並不想太依賴白霞宮,然而這時候也顧不上原則了。
“時間上是趕不及的!第二發馬上就要來了!”
赫克托爾的聲音亦難得慌亂起來。透過那貫穿星殞帶的隧洞,可以清晰看見遠處的深淵艦正微調著艦首,直直瞄向了戴達羅斯。
“王入蛋!會讓你得逞嗎!?”
文稻咬碎了牙齒,右手成掌向前猛然推出。
文稻的手指飛快舞動著,一面接一面的矩陣盾隨著節奏在虛空中浮現。六邊形的矩陣盾有如蜂巢般彼此相連,在旁邊火鳳凰的驚詫注目下,數百以計的矩陣盾瞬間匯聚成一層史無前例的超巨型矩陣盾列,將戴達羅斯護在了身後。
“你在做什麽啊……”
旁邊火鳳凰口裡漏出驚詫的歎息。風華並非不理解文稻的意圖。讓她思維短路的是,文稻正在做的事情。
力場師確實是最擅長防禦的職業,然而那也僅限於小規模的衝突。像這樣以一己之力為整座空間都市提供庇護的情形,就像一隻螞蟻想在洪水中保護森林般的匪夷所思。包括先前那道擊穿星殞帶的漆黑輻射在內,一天內風華看到了太多此前半生都沒經歷過的奇跡。
這時候虛空中的超巨型矩陣盾列已然成形,但文稻並沒停下動作,反而更快地敲擊著手指,力爭在已成形的矩陣盾列後方建起第二層盾列。一枚枚矩陣盾在虛空急速蹦出,看著那不可思議的光景,赫克托爾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是標準模塊!?”
虛空中那數以千計的六邊形矩陣盾,每塊蘊含的能量完成相同。文稻放棄對單塊矩陣盾的強化,改用數量來堆砌起史無前例的矩陣盾列。這樣做的好處在於大幅降低了控制門檻,讓他得以在最短時間內弄出最多的矩陣盾,然而作為代價,他的精神亦必須時刻維持在最緊繃的狀態。
第二層矩陣盾列亦在虛空成形,文稻又馬不停蹄地進行第三層的組建。盾列以數倍於此前的速度成形,而對鼻腔裡徐徐流出鮮血,文稻則渾然無覺。
“快看!那是什麽!?”
“矩陣盾?難道是頭兒?”
“不可能!這種規模的護盾已經是戰略級別的!”
戴達羅斯的眾人,無論走私販子還是狼騎兵,都瞪大眼睛看著那籠罩貿易站的巨幅光幕,震驚之余也紛紛露出理解不能的神情。而遠處深淵艦那裡,似乎也察覺到目標處發生的異樣變化,顧不得系統尚未冷卻的事實,再度開啟炮口。
那恐怖的漆黑漩渦在其鯨口裡成形,到那漩渦碎裂為漆黑輻射奔出來,文稻竭盡全力,總共造出了十二層以上的矩陣盾列。
先前一擊轟穿了星殞帶,第二擊的漆黑輻射橫穿毫無障礙的虛空,筆直轟在守護戴達羅斯的矩陣盾列上。
第一層矩陣盾列,撞上輻射能量的瞬間有如破璃般破碎。
第二層矩陣盾列,也沒有比前任多堅持數毫秒。
第三層矩陣盾列,勉強抵抗了少許。
第四層矩陣盾列,大概撐住了零點二秒的刹那。
……直到第十一層碎裂為止,矩陣盾列為戴達羅斯爭取到了五秒以上的時間。然而那邊的深淵艦持續不斷地噴射著凶煌,第十二層矩陣盾列硬挺了一點五秒後,終於鏘然破碎。
只是,預想中的毀滅光景並沒出來。
第十三層矩陣盾列!擋下了那漆黑的凶煌!
采用模準模塊的好處在於,文稻做好矩陣盾列後就可以不用再管,因此搶在十二層矩陣盾列被擊破前,他又緊急造出第十三層矩陣盾列。
這是何等堅韌的精神力,就連旁邊的火鳳凰都被震撼得啞口無言。
遠處的深淵艦發出威嚇般的低吼,竭盡全力噴射著黑煌,終於在兩秒後把第十三層矩陣盾列擊碎。
然而第十四層矩陣盾列早已在後方擺好陣勢,第十五層矩陣盾列也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在其後方成形。當黑煌總算沒入第十五層矩陣盾列時,文稻已發瘋般的開始構築起第十七層矩陣盾列。
所有人都只能呆呆看著那早已超出言語描述的光景。
這場勝負,是人的意識與機械的持久間的比拚,而最先發出絕望哀嚎的卻是後者。持續維持高功率的輸出,讓深淵艦原本就尚未完善的主炮極度過熱,終於控制不住轟然炸開。
下部艦首自根部斷裂,失去下顎的座頭鯨在爆炸大幅偏原本的位置,而從漩渦中溢出的漆黑波動化為毒蛇反噬著喚蛇者。漆黑波動所過處,艦體的裝甲板脫離,防禦炮塔被掀起,這艘來自深淵的漆黑巨艦被狂暴能量鞭撻得遍體鱗傷。
被那場超現實對決所震撼的戴達羅斯眾人,數息後才注意到那邊的情形。
“能……幫個忙嗎?”
文稻喘息著望向火鳳凰。先前超負荷的運轉令他精神和肉體都抵達界限,此刻他的手甚至已沒了抬起來的力氣,隻好用下巴示意。“帶我去那邊。”
火鳳凰注目著文稻,青瞳似乎翻湧著相當激昂的情緒,但終究沒說什麽。張嘴咬住矩陣空間,揮振翅膀朝深淵艦處奔去。
上位種原本就有著縱橫星海的力量,而兩記黑煌炮轟出的隧洞更令殘骸遍布的星殞帶化為高速通路。當火鳳凰帶著文稻抵達時近空時,曾經肆虐的漆黑波動才剛剛散去威力。
目睹深淵艦那皮開肉綻的慘狀,文稻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另一方面,雖然深淵艦察覺到近在咫尺的威脅,然而在艦外炮塔被悉數炸飛的情況下,也無法采取任何對策。
盡管被拔去爪牙與利齒,但深淵艦似乎還剩下掙扎的力氣。
其尾部四台黑洞引擎發出怒吼,驅動著遍體鱗傷的艦身徐徐轉向,似乎想朝著星域外逃竄。翡翠龍領原本就在帝國和聯邦的交界處,深淵艦只要脫離當前戰陣,就能很容易回到帝國的地盤。
當然,這是文稻絕不允許的情形。
話雖如此,要想很快摧毀這艘超巨型星艦,放在平時也是難以做到的。但多虧尤澤那兩發威力恐怖的炮擊,讓文稻想到了一舉擊破的點子。
“……赫克托爾,能掃瞄出幽蝕爐的位置嗎?”
文稻詢問著。從虛空蹦出的青銅獸面,略略掃了一眼深淵艦,便將其能量分布圖投影在了視窗上。從分布圖上看去,在艦首靠後點的位置,正升騰著一團宛如火爐般的能量,並且呈現極不穩定的狀況。
“真要摧毀它嗎?那可是匯聚帝國造艦術精華的傑作啊!”
曾為帝國禦艦的經歷, 讓老瘋子相當舍不得,文稻假裝沒聽到。雖然他對尤澤並無私怨,但站龍宮執事的立場,他決不能放著擾亂龍領的罪魁禍首逍遙離去。
因先前炮擊爆走的緣故,此刻幽蝕爐的狀態就像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只要一點刺激就會引起連鎖爆炸。而即使到這種地步也不願拋棄艦體,那叫尤澤的執念實在可怕。
文稻低頭看著左腕。此刻他已精疲力盡,然而一股氤氳龍息卻從腕輪裡彌散出來,撫慰著身體的創傷,緊繃的心情也因此徐徐安穩下來。
“這是要我,盡管放手去做的意思?”
感受到龍鱗主人的誠摯心意,文稻呼出口氣,舉目望向深淵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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