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沉重的日頭從山頭落了下去,空氣變得涼了許多,早晚涼,中午熱,這就是北方獨有的天氣。
王濤和劉二炮吃過晚飯,準備去西面的朱彪子家看看他。
走在街上,看著如今熱鬧非凡的大街,王濤不禁感歎,自己離家這些年,沒想到原本窮鄉僻壤的滿樹屯兒竟會發展得這麽好,倒和那麻河鎮有得一比。
忽然,一隊人從前方迎面奔跑而來,兩人一看連忙躲到一邊,待到那些人跑過去,他們才轉過頭來。
“王大哥,小鬼子這是在追誰?”
看著穿梭在人群中的那些人,劉二炮好奇的問。
王濤眉峰緊皺,剛剛跑過去的人他看見了,被追的是交通員小李,而那帶隊的則是麻河鎮特務機關機關長,鬼梨木,還有特務隊長,范賤。他們為什麽要追小李?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這麽想著,他連忙說了聲走,隨即帶著劉二炮緊追而去。
……
小鬼子一直追到村東面的一個草房農戶家門口,小李便沒了蹤影。
顧不得其他,鬼梨木帶頭小心翼翼的探頭向裡走。
剛走到院中間,忽然嗖的一聲,一道銀光飛來,鬼梨木還來不及細想,頭上的軍帽已經被一把菜刀牢牢的釘在了門框上!
“他媽的!誰敢闖進老娘的家裡,不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嗎?”
一個豪邁的女聲從屋內傳出,范賤一聽‘寡婦’二字,連忙抬頭四處看了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讓他渾身一抖,連忙跳到了門框外。
“范隊長!這是什麽情況?”
鬼梨木驚悚的抬手摸了摸空無一物的頭頂,視線轉到門框菜刀上,吞咽了口吐沫疑惑的問。
“機……機關長,咱今天出門不利,跑到這黑寡婦家裡來了!您快點出來,要不就被克死了!”
看到范賤揮動的手,再想到剛剛飛來的橫禍,鬼梨木連忙退到他的身邊,疑惑的問:“黑寡婦什麽滴乾活?”
“要人命的乾活!”
“要……要人命?”鬼梨木驚訝的看了看敞開的房門,不解的問:“為什麽要人命?她是八路嗎?”
一旁的副隊長秦l搖了搖頭:“比八路差不了多少,這裡面住的是個喪門星!都死了五個丈夫了,誰沾上誰都不得好死!”
范賤點了點頭:“可不是,就前兩天,聽說她上山碰到了胡子,那胡子也傻,愣是不認識她,還想把她搶了做壓寨夫人,結果好了,人是搶了,寨子裡轉首就死了二十八個手下,嚇得那胡子愣是求她讓她回家的。您說邪不邪?”
“這麽厲害?”
鬼梨木喃喃著,腦中忽然想到自己的上司守備隊隊長小田大佐,想到他剛剛扇自己的大嘴巴,他就恨的牙癢癢,看著面前昂然挺立的菜刀,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毒計,唇角露出陰險的笑。
他謹慎的走上前,禮貌的喊:“黑……黑寡婦,您好,我是特務機關長鬼梨木,我此次前來隻是想抓捕一個反日分子,打擾您了,十分抱歉,但是我想問下,那個八路是不是躲在你的房間裡?”
黑梨木向來主張以華製華,以德服人的政策,所以,從來都不會使用暴力,而這理念正好和小田楓相反,所以兩人經常不對付,甚至可以用仇敵來形容。
他的話音還未落,屋內已經再次傳來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沒有!”
嗖!
又是一菜刀飛出,直接釘在了門上。
門外不遠處,劉二炮看著這驚悚的一幕,驚訝的小聲說:“這娘們兒,真夠辣的,菜刀說飛就飛啊!”
王濤失笑的搖搖頭:“這丫頭,性子還是這麽野,一點兒都沒變。”
劉二炮一聽,側首問:“你認識?”
“嗯,她原名不叫黑寡婦,叫黑蘭,從小性子就潑辣,屯子裡沒幾個人不怕她的,像個爺們兒似的,見天兒的說自己比男人強,本以為這麽多年,她該變了,沒想到還是那樣。”
劉二炮了然點了點頭,心裡卻在想:這麽厲害的女人,這要是馴服了弄回家當媳婦兒,那滋味,肯定爽歪歪!
這麽想著,他看向院子頓時來了興致,繼續注視著裡面的一舉一動。
“我說,鬼梨機關長,您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啊!就這掃把星您還問她?不怕被飛刀砍死啊!”
范賤哆哆嗦嗦的勸著,心裡卻在謾罵鬼梨木缺心眼兒!
鬼梨木搖了搖頭:“不要緊,帝國軍人是不迷信的。”
話雖這麽說著,可他心裡卻也是打鼓,猶豫著該怎麽可以讓這女人去克死小田楓那個混蛋!
……
屋內。
黑寡婦看著奄奄一息的小李,邊推搡邊喊道:“哎!你醒醒!醒醒!”
小李睜開雙眼,吃力的從兜裡拿出一封信遞到她的手中。
“求你,將這封信交給韓翻譯,韓瑜,好嗎?”
聽到這名字,黑寡婦遲疑了下,而這時,小李卻忽然斷了氣,她無奈的歎聲道:“好,俺答應你。”
“黑寡婦,在下真的有事相求!”
院內,黑梨木尖銳的聲音再次傳來。
黑寡婦心知,此時自己若不出去,恐怕那挨千刀的小鬼子定不會離開。她用被子將小李的屍體蓋上,隨即拿著小掃帚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邊走了出來。
“你……是黑寡婦?”
看著面前不過二十幾歲,年輕漂亮的女人,黑梨木不可置信的問著。
“怎地?俺不是黑寡婦,誰是?你?你?你?”
她挨個指了指面前的幾人,范賤一看,連忙後退好幾步,足足離她有三米遠。
鬼梨木一看,心中氣憤,但面上卻裝作一副親和的模樣,走進院內笑著說
“他們都是一幫粗人,還請您不要見諒。”
“不見諒,肯定不見諒!”
黑寡婦擺了擺手,隨即問道:“你找俺啥事?”
“哦!我就想問問,剛剛有人來過嗎?”
“有啊!”
“在哪裡?”
“不就是你們嗎?”黑寡婦沒好氣的指了指他。
“額……我?”
鬼梨木面色依舊溫和,指著地上的血跡問道:“那我能問下,這個是怎麽回事?”
“是它啊!”
黑寡婦看了看一旁小棚子裡的大鍋,裡面此時正冒著熱氣,撲鼻的香味隨風而來。
鬼梨木嗅了嗅,讚歎道:“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聞,此味隻應天上有啊!我能問下,這是什麽東西?”
“小雞兒燉蘑菇啊!你沒吃過?”
“吃過!吃過!”
黑梨木點了點頭,眸色一轉,笑著問道:“黑寡婦,你願意到麻河鎮警備隊做飯嗎?”
“警備隊做飯?”
黑寡婦吃驚的搖搖頭:“不行不行,你們日本菜俺可做不了,俺就只會做大餅子,窩窩頭,東北菜。”
“不不不!你隻要做東北菜就好,我們小田隊長很喜歡東北菜的。”
“可俺做的菜, 誰敢吃啊!別忘了,俺可是黑寡婦!”
“不要緊,小田隊長就喜歡寡婦的菜。”
看著黑梨木陰險的笑容,黑寡婦冷冷笑道:“黑梨太君,沒想到你還挺損的啊!”
“筍?哦!我不損!我隻是壞。”
“是壞,是挺壞的。”
黑寡婦乾乾笑了笑,隨即繼續道:“你們容俺想想吧!”
“那好,如果你同意,就到特務機關找我。”
“好!”
得到滿意的回答,黑梨木轉身就準備離開小院。
“黑梨太君!您可慢走,小心腳下!”
黑寡婦一聲吼,黑梨木心中一驚,邁門檻的腿一下被絆!
撲通!
他頓時五體投地,摔了個狗吃屎。
一旁的范賤一看,連忙跑上前,扶著他小聲問:“鬼梨機關長,您……您還活著呢?”
“巴嘎!”
一個嘴巴抽過來,范賤無辜的捂著臉看了看笑得合不攏嘴的黑寡婦,渾身一抖,連忙扶著黑梨木匆匆跑離了院門口。
“王大哥,這黑寡婦還真神,這小鬼子差點沒讓她克的一下摔死!”
劉二炮瞪眼讚歎著,在看到黑寡婦的長相時,他是更確定要把她弄回家當媳婦了!反正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倒霉蛋,再倒霉還能倒霉到哪兒去?
王濤搖了搖頭:“這不過是湊巧而已,是鬼梨木的心裡在作祟。”
劉二炮點了點頭,忽然他指著前面低聲說:“她這是要幹啥去?”
王濤皺眉思考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走!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