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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淺歡》四十四:乳酪
  以春從側廳裡走出來時,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忙不迭抓了白前問:“裡頭那位姑娘是誰啊?”

  白前滿頭是汗,冠帶都是松松散散的,一副狼狽相:“哦,是沈三小姐。”

  “沈三小姐?哪個沈三小姐?”

  “承平侯府沈三小姐,哎呀你別在我眼前轉悠,我這兒暈著呢。”白前沒好氣的,又鑽進偏殿忙乎去了。

  以春迷迷瞪瞪的,一抬眼瞧見內院兒的以翠在二門口那向裡頭張望,以春冷了臉,朝她走過去。

  以春是東苑裡名副其實的大丫頭,站在以翠面前不用說話就自帶三分威儀。

  “以春姐姐。”以翠堆著笑臉,說話的時候眼波流轉直往院裡探。

  以春瞧她不順眼:“你來幹什麽?”

  以翠依舊笑:“側王妃聽說沈三小姐過府了,吩咐奴婢送一碗小廚房拿手的乳酪過來。”

  又是沈三小姐?以春心裡頭狐疑不已,卻又不能去問這個以翠,她往以翠拎著的食盒上瞥了一眼,道:“給我吧。”

  以翠雖然不樂意,但以她的身份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邁進東苑正房裡來的,於是只能將食盒遞了過去,囑咐:“嬤嬤剛做好的,讓三小姐趁熱吃,放涼了就不好了。”

  以春頷首,拿著東西又進了正殿。

  祁霖玉聽說是陸兮若送來的,表情微頓,但沈雀歡先一步聞到了乳酪的香味兒,瞧著他時有些眼巴巴的。

  祁霖玉心裡好笑,擺擺手讓以春給沈雀歡端過去。

  沈雀歡在渠延的時候就很喜歡吃乳酪,渠延那地方天寒地凍的,能吃到乳酪十分不易。沈雀歡摸到食盒還是溫的,抬頭謝過以春,便用銀杓舀了一口送進嘴裡:“真香,我只知道北寒地的乳酪做的純正,真沒想到府裡也有這麽好手藝的廚子。”

  她這是真心話,這乳酪奶香醇正,十分合口。

  以春偷眼瞧祁霖玉的反應,發現她家王爺只是悶頭算帳並不關心這邊,才放心的道:“三小姐覺得好吃,奴婢讓小廚房再做了來,咱們府裡榮王妃也十分得意這口,所以就在府上養了十位乳娘……”

  沈雀歡渾身劇烈一顫,她慢慢的抬起臉:“什……什麽……乳娘?”

  只見她貝齒忽然一咬,兩三步就跨出了屋子,隨後院子裡便傳來嗷嗷乾嘔的聲音,中間還夾著幾句粗獷的髒話。

  “這……這是怎麽的了?”以春抬手攪了攪桌上的乳酪,“沒壞啊……”

  那頭祁霖玉卻不由自己的牽起嘴角,窗外又傳來她的一句髒話,祁霖玉竟似心情大好般,“哈哈”的笑出了聲。

  以春如遭雷劈,手裡的杓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看到了什麽?她家王爺這是在笑嗎?

  以春這邊丟了三魂七魄,院子裡卻聽見滿粟姑姑關切的聲音:“哎呀,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吐成這樣……奴才都去哪兒了,快拿碗水來……”

  以春這才後知後覺的跑出去,隨即一陣的忙碌聲。

  祁霖玉樂不可支,他已經有好幾年沒遇上這麽有趣兒的事兒了。

  沈雀歡吐了又吐,把剛剛吃進肚子的零食瓜果全都吐了個乾淨,並且從此落下了毛病,只要餐桌上有和“乳”有關的東西,她都要條件反射似的嘔上一嘔,不僅看不得,連聽也聽不得,甚至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有人提到陸兮若,她都要極力的咬住唇齒,才能忍住那股反胃勁兒。

  長儒在回程的馬車上寬慰奄奄一息的沈雀歡:“吐一吐也好,

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

  第二日,白前卻到府上遞了邀貼,說是靖安王要請長儒父女到府中做客。

  沈雀歡不想去,白前說:“王爺昨天看出您似乎有話未說,今日才讓我來跑這一趟,如果王爺猜錯了,那小的回去回了王爺便是。”

  沈雀歡這才想起一大堆需要祁霖玉幫忙的事來。

  這一次到東苑,沈雀歡就頗為輕車熟路了,不僅以冬出來打招呼,靖安王身邊的另外三個大丫頭都出來熱情的招呼自己。

  沈雀歡有點受寵若驚,真誠的對以春道歉:“這位姐姐,昨天實在對不住……”她不僅吐髒了院子,滿粟還因此責罵了她們。

  以春卻不以為意,她在靖安王身邊伺候的年長了,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還第一次見到不把王爺放在眼裡的姑娘,平白就對沈雀歡多出許多好感。

  她一邊讓小丫頭去給長儒打簾子,一邊拽了沈雀歡一把,神秘秘的說:“沈三小姐,我聽以冬說您會這個……”她一邊說一邊做了個掐指的手勢,以冬也跟在她身後,殷殷切切的望著她。

  沈雀歡頓時頭疼,心想靖安王是怪人,他養出來的丫頭小廝也個頂個的怪。

  沈雀歡答應她們離府前幫著算算運勢,她們這才歡歡喜喜的把沈雀歡放了進去。

  長儒已經在靖安王下手落座,瞧著沈雀歡進來後恭恭敬敬的給靖安王行禮,面上頗為欣慰的笑了笑。

  今日祁霖玉的案頭上沒有帳本,他捏了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杯子,閑閑的喝著茶水,話題圍繞著明日給慧王送靈的事,沈雀歡不由豎起了耳朵。

  祁霖玉:“皇宮裡的殯葬和公主出嫁的禮節其實很相似,都是悄沒聲的進行的,只是一個穿白色一個穿紅色,一個死著出去一個活著出去。”他吮了口茶水,似笑非笑:“所以老百姓平常過著日子, 誰也不知道皇宮裡死了誰嫁了誰,祁敦這件事鬧的有點大,老百姓猜疑這個猜疑那個,這才弄出個長街送靈。”

  皇宮裡只有皇帝死了才會停靈,慧王死的當天就必須要把屍體送出宮去,據說送到了慧王名下的一個別院,冷冷清清的,第二日來吊唁的人把那別院堵的水泄不通,堂堂的當朝相爺要在巷子外頭下車,步行到園子裡。而且那別院的地界不好,第一天就被小賊惦記上了,立在後院兒的黃金大藩不知怎麽就被人給偷走了,還是孫閣老讓出了為自己父親準備的大藩,這才善了後。

  皇上在紫禁城裡發了怒,下令讓京城裡六品以上都去長街送靈,祁霖玉沒有階品,卻背著親王爵,自然也是要去送的。

  長儒說:“昨日侯爺命人送了素衣到我那,沈家因著婉妃的關系,男丁都要去送一送。”他看了沈雀歡一眼,安撫她:“我和侯爺說你那日在宮裡頭被嚇著了,他放了話,你可以不去。”

  沈雀歡松了口氣,實話實說道:“我總覺得這兩天府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兒。”

  “慧王怎麽說都是侯爺的外孫子,你也該叫一聲表哥的,氣氛怪點兒也是正常。”

  祁霖玉卻深看了沈雀歡一眼:“你說的不對勁兒,指的是什麽?”

  “我原以為慧王暴斃,府裡頭該是慌一慌的。”

  沈雀歡話說的無心,長儒和祁霖玉卻互遞了眼神。

  沈雀歡在他們臉上各睨了一眼,道:“我不是傻子,要是連侯府的局面都看不透,哪有資格坐在這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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