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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過隙舊未央》第13章 隔簾語樂春夜暖 強瞿花摘錯予人(下)
  長安自古有八景,其中灞柳風雪是春景一絕,每到春天長安城各處的柳樹歷冬而複蘇,樹乾嫋嫋聘婷,如少女慵懶舒腰,柔順的枝條是少女的青絲,星點翠綠嫩芽煥發出青春之姿采,同樣也孕育著生命的喜悅――滿樹綿綿白絮。  這些白絮每天都在等待一個時機,好風憑借力,送其上青雲,然後如鵝毛之雪,遊蕩在長安城的各處,飄揚飛灑,紛紛揚揚,將這麗柳的種子埋到各處,生根發芽。

  葶藶今日起的很早,早早的便從東館出來往太白的住處走去。一是因為昨日跟商陸約好要各自行動,另外大概也是因著昨晚的一陣夜風也把中山王的柳絮吹到了他的心田裡,被少年的細膩心思浸潤著,無聲發芽。所以一夜輾轉,回想起種種,忽喜忽憂。

  春風如玉臂,撩撥起他的頭髮,也將漫天的飛絮撒播他的周圍。樂則花見笑,所以這飛絮如同喜雨,雖然年年春來見,但是葶藶還是如稚子頑童一般,抬起了雙手想要接在手心中賞玩,但剛剛落入手心之中的飛絮,卻因為合掌所帶起的氣流,就這麽又飛走了。可肩頭髮間卻是堆積了不少。世事如同指間絮,有心留卻留不住,無心留卻絮沾衣。捏緊則流逝如飛,在乎則奔如玉兔。自己應當如此在乎嗎?

  想到這裡,他拍了拍肩頭的絨毛,繼續向太白的住處走去。

  剛剛走到太白住的暢音映雪,就見到太白坐在門口的一個凌霄花藤畔的一方石凳上,那淡藍色的廣袖裙,鋪展在四周,而她手中是兩截已經斷裂的尺八,面有所思。一頭青絲就那麽披散著,沒有任何珠釵裝飾和繁複的妝容,自然而然,那是一種因為周遭而從骨子裡滲透出的美麗,不在於皮相,而是一種氣韻。在這凌霄花藤畔,宛若畫中仙。

  “師傅早。”葶藶上前行了個禮。

  太白側過連,看到葶藶微笑的點點頭,將尺八放在裙裾之間,對他招了招手。那一笑,仿若仙人出畫。

  “今天起的好早,桑白。”

  葶藶看了看那兩截斷裂的尺八,這是師傅經常把玩之物。“前事已惘然,獨留思念亦惘然,師傅老說做人做事要向前看,做現在。但是這一管斷裂的尺八,師傅卻是經常拿出來呢。”

  “活現在是不錯的,因著你們如同一張白紙,所以更有希望去勾皴點染以後的事,活出另一番姿態來,但曾經滄海的河流,如何不念以前的寬廣快樂時光。當明日已經再無驚喜只剩變數的年齡,桑兒便知道過去,有時也是一種活下去的動力,隻是人生孤獨已成常態,不好改變罷了。”說罷,她伸手拍了拍葶藶身上的沾絮說:“你看你多大個人了儀表也不注意,你在我得徒弟裡吧,外貌不算上上,那是因為你的天賦聰慧讓你有很多的不管不顧,但人看人都是由表及裡的。還是精神整潔些好。”

  “師傅,我是不願意別人以貌取我的。就跟你在那以後也拒絕了很多人一樣,你說,外貌太美,有時是一種負累。所以師傅的教訓有點矛盾,我不明白。”

  “你看,成日有人向師傅示好,有錢的送物,有權的行便,什麽都沒有,那是情願連命都豁出去,想要我對他們另眼相看,但是,這些人其實都一樣。他們只知道太白外貌如何,才華如何,誰在乎過我是誰?誰能於默契中,知道我心之所向。這就飛絮迷眼,沒有人在乎真正的你,他們在乎的是他們想象的你。而作為女子,應該把自己留給那個真正知你的人。不管他在不在。

”  說到這裡太白站了起來,伸手去摘了一隻凌霄花插在頭上,輕輕唱到:

  “百舌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花開嬌容難白日,花落人亡兩不知。”

  “哼,”她鼻中輕嗤了一聲,那種自嘲中帶著幾分落寞,“花兒謝了,最好的時候,沒了最好的人。還以為自己贏了。你的《燕歸來》學的如何了,師傅聽聽。”

  “是。”說罷,葶藶調整了一下氣息:

  “二月灞橋柳,月梢過小樓。

  綿絮沾巾處,無暇弄紅袖。

  韶華彷徨過,相思滿白頭。

  不言嫁東風,笑談春杏幼。

  相識燕歸來,人非不似舊。

  欲說春又來,朱顏豈回首。”

  太白用手在腿上輕輕打著拍子,曾幾何時,她在這春日裡也曾迎風調琴,作出這首曲子,時光匆匆,以前覺得徒弟們小,無法領悟其中婉轉,轉眼徒弟們都大了。看著他們唱,似乎也有了些自己的昔年的影子,但是,這青春日複一日的已從自己身上消退,滋潤了這些孩子,孩子們都長大了。

  她竟紅了眼眶。她抬手撫去了眼角的潮濕。笑說:“桑兒今日開竅了,唱的不錯。但是有一些地方,仍然不夠婉轉。比如‘韶華彷徨過’,還有‘不言嫁東風,笑談春杏幼。’你的歌一貫音律都沒有問題,辛丹就拿捏的不如你好。但是辛丹的感懷是你唱不出的。這就是情致韻味,需要歷經周遭。但不急今日已經有很多地方唱的比以前好了。”

  葶藶也是知道,今日心中之百轉千回。

  “恩,好了,說吧,你這麽一大早來,一定不是為了來交功課的吧。”

  “真是什麽也瞞不住師傅。”葶藶抬起手,有些羞赧尷尬的撓了撓後腦杓。“能不能,請師傅幫我聯系下俞師傅說,是他讓我跟哥哥去山裡了。不然今日回家,父親…”

  “當然不能,我就知道你來找我,肯定沒好事兒。”太白裝作有些發怒說。

  “師傅,不然我這次回家又得禁足了,到時候琴也不讓我碰,譜也不讓我看。”

  “呀呵,威脅師傅有新方法了嘛。真是不錯,這大了反骨也出來了。你這麽聰明,也不想想,如果我前幾天不跟你俞師傅打過招呼,你爹現在早就來派人把你們兩個拎回去了,還能到現在?”太白說完反手用食指和中指重重敲了一下葶藶的額頭,“快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吧。”

  “不急,還得等等我哥呢。”

  “你看你,辛丹都入樂府了,你還一天無所事事,真是一師教十徒,一窩不如一窩。”

  “師傅,話可不能這麽說。都說名師才出高徒呢,那師傅說我笨,是想做名師呀,還是想說自己誤人子弟啊?”

  太白反手又是一敲:“你這舌頭這麽伶俐,多花點在唱歌上就好了。”

  “謹遵師傅教導,那麽桑兒先去看看師兄然後準備回家了。”

  “去吧。”說完太白又坐在了石凳上,看著葶藶離開的背影,隻覺得這些徒弟們一個比一個能讓現下的自己體味一絲溫暖,然後不自覺的微笑了。

  拜別了師傅,桑白開始從中苑折向東館。走著走著突然看到迎面走了一個陌生女子,後面跟著兩個婢女,一個抱著一把瑟,一個捧著一管簫。但看那女子步態端莊,步速均勻,梳著未婚女子的發髻,穿著一襲明粉的衣服,雙手交疊搭於腹前,頭上左右各插著一隻,掐絲綴著珍珠點翠成蝴蝶樣式的步搖,隨步玲瓏,模樣算不上大方的美麗,但是嬌俏可愛卻是有余,眼波回轉之間有如一汪清泉,不含雜質。

  四人迎面相遇,那個女子顯得有些驚訝局促而小心,倒是葶藶先抱拳打了個招呼:“這位是小師妹吧,果然門郎大人一家龍鳳。”

  然後那個女子紅著臉盈盈一拜:“這位…莫不是…小師兄?小師兄落葉知秋真的如耳聞一般的聰明。董婉見過小師兄。”

  “小師妹是要去研學嗎?”

  “是的。看師兄從中館走過來,不知道是否去了師傅那兒,她起來了嗎?”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大家閨秀平時都甚少見到陌生男子,董婉這一句依然是沒從羞澀中回過來。

  “我剛才才去拜會過,師傅已經起來了。沒想到師妹是專攻的瑟和簫。”

  “師兄…其實並不是,什麽都有學一點,但是我天資不好,什麽都學不好的。不像他們說師兄你,什麽都學的好。”董婉這一句應該不是謙虛,因為葶藶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自責和難過。

  “別著急啊,我和其他的師兄師姐都是童子功,從小拿時間砸出來的,隻要多加些時候,你又是個這麽安靜定心的人,一定能學好的,箏和瑟入門算簡單,彈好卻不容易。如果以後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問我,或者大師兄啊。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不要太客氣。”

  “好。多謝師兄了。”這一句,是那麽分明的感激,卻還是甚為羞澀。

  “那麽師妹快些去吧,雖然師傅平時不太在意小節,但是還是勤勉些,她才會多多指點。”

  “是,謝師兄提點。”董婉盈盈一拜,帶著兩個婢女走了。

  葶藶繼續往前走著,心想這麽小小晶瑩不諳世事的一個人兒,絲毫都不知道已經被父親和哥哥當成了一個官運的籌碼,獻祭給紅牆黃瓦。不出幾月,在還沒有愛過誰的年紀,就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為妾,且這個人又是天底下最不能一心的男子,倘若說有一心,這個男子的心偏偏大多交給了自己的哥哥。所以這大家的小姐,也不能算是命好。但願她永遠不要看透這些事兒,隻一直做個這樣玲瓏的人兒就好。

  走到夜鶯閣門口,只見中山王捧著一束強瞿花帶著那兩個仆從模樣的人,已是守在門口了。見他走過去,中山王向他行了個抱拳禮:“小王先生好早,感謝昨日的藥囊,真是有奇效。”

  葶藶看了一眼他的腰間,看見了自己的那個藥囊已經被佩戴近身了,當下心中一陣歡欣。不過心中又想,難道自己是多思了,他竟然沒有誤會,認出了自己,前來道謝了?

  可是,中山王又是盈盈一拜,客氣萬分:“不知道辛先生起床了沒有,在下來的冒昧,是要跟先生當面答謝的。”

  果然!原來那枚藥囊隻是因著對症,所以才佩戴,所以才致謝。

  雖然心中遺憾,但是葶藶並沒有露於面色。道了一聲:“好,我去喚師兄,大王稍等。”進屋去了。

  心中萬般不願這樣,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可能是那盒羊脂膏上的裝飾,讓人一看就是匈奴之物,那擊築婉轉,這種種線索,指向的不都是辛丹嗎?

  剛剛進屋,看見辛丹已然盥洗完畢,在案幾前看著一本《孫子兵法》。桌上是送來一陣卻沒有用完的早膳。這一切,說明門外之人是知道辛丹已經起來的,至於為什麽不拍門,可能是自覺冒昧唐突,在等一個機會吧。這樣的心思,已經是很深了。

  葶藶打了打精神,笑說:“師兄好興致,怎麽看起這個來了?”

  湊過頭去一看,是《用間篇》,書曰:“故用間有五:有鄉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鄉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也。生間者,反報也。”

  辛丹把書放下說:“沒事兒做呀。”

  “你是沒事兒做了,門外有個賓客,可是等了你很久了。說是要當面道謝。”

  “道謝?誰呀。”

  “中山王。”

  “這…舉手之勞而已,何必如此。”辛丹以為是昨日自己提醒董賢傳菜一事,那未免太小了,不至於這樣。

  可葶藶心裡是清楚的,說:“師兄還是去看看吧,畢竟別人等了老半天了。”

  “哎,你跟我一起吧,你知道,我跟生人聊不起來,你倒是跟誰都相見歡。”說到此,兩人向門外走去。

  只見中山王抱著一束強瞿花站在門口石橋的欄杆邊,看著天空,這時葶藶咳嗽了一聲。他才回過頭來,連忙迎了上來。

  “昨日謝謝先生。”

  “舉手之勞,大王折煞在下了。本不必上心的。”

  “先生那裡話,說好了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

  “說好?大王這是從何說起?”中山王聽到這話,可能是想著,因為礙著葶藶,所以辛丹或許是在暗示他不要提昨晚露台的事兒,所以也就沒有接著說。

  但葶藶是知道兩個人根本不是所言一物,但是卻隻能出來打著圓場:“師兄,大王的意思是你投他以木瓜,他就要報之以瓊琚。相交本不在事兒大事兒小,要看互相是不是有心吧。”

  “確如小王先生所說,或許對於先生是舉手之勞,但是對於我,是莫大的鼓勵。”說著,從懷裡拿出了那盒羊脂膏。

  看到這一幕,辛丹有些莫名其妙,“這…”然後疑惑的看了看葶藶,心想:這不是送給你了嗎?

  “原來,還有這麽個機緣。”葶藶故作鎮定,也乾脆推了個一乾二淨。

  這下辛丹更加莫名。

  “聽說先生喜歡強瞿花,有水的地方倒是都有,這裡倒也有,不過那是太白先生的東西,我不好借花行禮,所以今天一早,就讓人去渭水旁摘了些無主的來, 薄禮,希望先生不要見笑。”

  渭水?葶藶一想,渭水離這裡起碼十裡地,這心思,雖然沒有到自己手上,但是自己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這…強瞿不是一貫是…”辛丹正要說一貫是葶藶喜歡的。

  葶藶立馬打斷說:“師兄一貫喜歡強瞿花呀,沒想到我們兩是一樣的。”

  “什麽啊,我喜歡杜若的呀。”

  中山王聽兩人這麽一說,反而是信了葶藶,以為辛丹是在推禮。

  “那麽我代替我師兄收下了,我師兄是個有些岔生的人,有的時候和生人呆在一起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的。”葶藶說著連忙收下那束花。

  聽葶藶這麽一暗示,中山王,反而更確定那個人是辛丹。旋即發出了邀請:“不知道今日可否請先生去舍下小酌,順便等會帶在下遊覽一下名聲在外的‘蓮台泣露’。”

  “不知能不能邀請我師弟同去呢?”辛丹問到。

  “不不不,我出來幾日了,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得趕快…回去,不然老爺子發起脾氣來不是好惹的。改日再聚吧。”

  “好的,那就不煩擾小王先生了。”中山王這兒一句,分明是不想人打擾。

  葶藶轉身回到屋裡,除了那套大夫服,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卻是收了半天,看著那四個人緩緩向蓮台方向走去,心中一陣梗阻,歎了口氣,或許,自己應該去的。自己應該跟他聊的更多,以真正的面目。

  這才收拾好東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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