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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一百零四 招惹
  驟雨生蒙頭蓋面地、出於一種對於新鮮事物的好奇以及手欠,從夜色中潛伏而來,企圖偷拿令狐神逸用上雪磁石後剛剛鑄好的箭。

  爐膛冰冷,僅有月色幽微。

  作為護送好友無悼一人庸而來的護衛者,也是常在武林走動屬於警惕心最強的天險刀藏首先察覺光影不對,那是眼角余光的些微晃動,立時伸手抽動麻繩:“什麽人!”

  無悼一人庸調轉輪椅扣動機關,一道暗箭倏然飛出。原本暗中扣向鑄爐的大手轉而向側,叮地夾住短箭,赫然有金鐵之聲。

  天險刀藏刀光已到。

  月光映下,落入三人眼中的則是一名用黑布簡單包著頭,披散著衣襟露出古銅色胸膛的無名人士。

  兩儀分元掌!因為有外人在場自覺有些丟臉,驟雨生暴露行蹤之後,並不願意顯露身份。一套從黑市交易得來的武功掌法就此展開,配合短暫出手時帶起的速度,一時防守得滴水不漏。

  動則如金戈鐵鳴,蒙面人不退反進,在天險刀藏刀風間隙之間,竟仍是不忘隨時探手伸向鑄爐鐵盒。

  令狐神逸一旁窺得真意,此人雙手生有老繭,運掌之時似有暗紅之色,招式雖然不算精妙,但細微之處隱帶三分似曾相識……“炎山鐵族?”老令狐驀然抬手,拐杖化為刀意,忘形凌斬法由此出手,配合切入戰局。

  哦豁,玩脫了。

  一聲炎山鐵族入耳,令得驟雨生心頭一動。同為鑄界一員,他與令狐神逸也僅僅只是相識近十年,彼此皆不知過去與過往。東令狐西漆雕,這名頭在鑄造界比之區區鑄天手可不知響亮了多少。

  論武功,忘形凌斬法融入令狐神逸畢生在鑄造術上之領悟,比之天險無避要更得三分避無可避之意境!

  竹簍蓋面得比驟雨生還要徹底的天險刀藏逼至身前一步,刀鋒由麻繩牽動,能從極為詭異之角度緊貼身軀且削且斷。側身之際,面對另一側拐杖牽動之忘形凌斬法,蒙面人下意識將手往腰間一松。

  哦豁。隨身將近百年的武器也沒有了……

  在銳利風聲過耳之一瞬,蒙面人突然並指一切,分明是老繭重重的手指,卻要比麻繩牽引的長刀更要靈活三分。驟雨生原本並未想這樣做,只是在手中未拿武器之時,本能應招。他這種級數的鋒者,雖無懼逼面而來的刀劍,卻排斥刀劍之意之欺凌。

  劃空而過的頃刻間,一重意境已無形壓來。

  便在這刹那,天險刀藏明顯感覺自己之刀鋒上如同遭遇重壓!

  無意之境,無鋒之劍,於並指之時,似有意無意間已運出。

  “退開。”

  毫無間隙的刀法便突然有了空隙。蒙面人並指破空之時,並不令人察覺如何鋒意,僅僅只是讓人眼前一花,似有孤鴻墜入孤羽。

  忘形凌斬法如入泥濘之境,後力無寄,不得不向側面劃開一道刀風。

  而以指引動劍境,便在這時突破天險刀藏之防禦,微風拂動竹簍之下一雙眨也不眨的眼睫……

  “是你。”令狐神逸收手後退,拐杖拄地。

  麻繩斷裂,天險之刀卻被蒙面人旋身接在手中,抬手按入地面。

  竹簍從中一分為二,繼而二再分四……天險刀藏顯露真面目的同時,竹片也同時解離向四周飛散如雪。

  “宗主!”無悼一人庸用力握緊輪椅扶手,另一手伸向一側黑色雨傘。

  “我輸了。”

  天險刀藏一動不動卻道,

黑發披肩而落,原是器宇軒昂的好男兒,只有半邊臉上烙有紅色掌印,似是陳年舊傷。  蒙面人將手挪開,奉還長刀恨鐵。

  突然之間,鑄天手意興闌珊起來。

  “吾在屋內等你。”驟雨生丟下一句話,負手轉身離開。

  令狐神逸沉著地搖頭示意無悼一人庸不必上前。

  驟雨生離開這片山林,縱身一躍從枝葉叢中快速穿梭而過。

  月光下只見一縷淡淡的影子下山而去,倏爾沒入山下的村莊。村莊內正是钜鋒裡在此地的駐點。

  在村頭,則存有令狐神逸的一棟茅草屋。

  驟雨生揭下黑布。

  這些年來,他如果不無時無刻地尋找新鮮的事情去做,在漫無目的間怕是早已心生疲倦。他的劍道同樣也已很久很久不曾有進步,而鑄劍,也許只是一時的掙扎,片刻的消遣。

  野人兄雲遊四海不入三教,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來好友杜芳霖能守在山間一蹲百年。

  活太久,會很累,會容易失去目標。再然後滄海桑田,會突然發現世間一切變化得面目全非,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或是不再或是改了名字,等同於消失不見。

  “你方才說起炎山鐵族?”

  驟雨生從感悟人生的狀態恢復,突然問。

  腳步聲停止。

  門被推開,令狐神逸從後方走了進來:“你用劍之時,吾還未曾看出。但此時吾卻能確定,你該是來自鐵族!”平時兩人多半只是交流何處何處有一塊奇鐵,而過去劍不離手的人也未曾展露過習自別處的武學。

  炎山鐵族的手法特征太過明顯,令狐神逸也很疑惑自己為何沒有早些認出只能歸類於鑄天手隱藏太深,或是驟雨生的劍法太過霸道,足夠掩蓋一切。

  “你錯了。”驟雨生道,“比起老令狐你,我這邊算不上什麽。炎山只是過程,並非來處。”他轉過身,“倒是未曾想到,會在此地聽到這個名字。”

  “令狐神逸也曾往炎山求藝。”

  “那炎山還好嗎?”

  “已近乎覆滅了。”一段歷史,鐵族只剩最後五人,摸不清驟雨生來歷態度,令狐神逸並未多言。

  “哦……”驟雨生袖手。

  過了一會兒,他方道:“時間太久,也差不多是該滅了。”

  “箭已鑄好,钜鋒裡終於還清杜先生昔日查明蘭若經一案真相之人情。”令狐神逸摸了摸胡須,換了話題,“你來得正好,也免吾再派人遠走一趟。”

  “那是你與老杜的事情。”驟雨生也不想再繼續話題,大手隨意揮過,“戰利品呢?給予吾的補償呢?”最後三個字發音重提。

  “哈。”令狐神逸輕撫胡須,“你稍等。”雁過又拔毛,還以為這次總可以例外。

  拐杖頓地,茅屋木門無風而自動,門栓脫落。用作栓門支柱的無遺劍就這麽暴露在月光之下。

  “嘖嘖,暴殄天物。”

  “此劍不祥,當束之高閣。”

  “拿走了啊。”驟雨生取劍自用,挑剔地打量片刻,太輕太薄太利太不留余地……改成單鋒正合他用,需要拿水好好磨上一磨。

  “可莫要為非作歹。”令狐神逸一派老者和藹,“需要借你鑄爐麽?”

  不用。

  再留要出事。

  “那吾可走了。”驟雨生道,“再見面可別再討還。”

  “你方才失劍,正需要一柄趁手武器,何況地理司死於你之手,若非钜鋒裡需要證物來替人洗清嫌疑,本也不該從中插手。”令狐神逸慢悠悠說完這句話,再抬頭眼前只剩門外月光。

  溜了溜了。

  驟雨生話音未落,身影已沒入月光之中急驟向外奔馳。

  “走得好快……”屋子裡少了一個人,竟然顯出三分空曠來。令狐神逸想起留在外面的無悼一人庸與天險刀藏,於是準備再度前往鑄爐之處。

  钜鋒裡的宗主一代鑄造宗師剛剛踏出自家茅屋的門,由心感覺哪裡不對,這屋子裡面仿佛少了點什麽……

  令狐神逸猛一轉身,牆上少了兩柄刀。

  之前總說要利用廢鐵再造新生的人終於下手了。

  一柄余地,一柄吹雪,鑄造宗師大成之後除去劍子仙跡的那柄古塵之外的最佳作品,就這麽落入不請自來者別緊在後腰處的褲帶裡。

  便是脾氣溫和如現在這般的令狐神逸也隻感到額頭突突青筋直跳, 差點直追出去,舊年的脾氣衝上頭,“怪不得之前要提起補償……”雪磁那塊鐵,不能算在钜鋒裡上啊,“好你個驟雨生,這筆債吾去問杜芳霖討要,你可千萬千萬近期莫要再出現——”深吸一口氣,修生養息修生養息,令狐神逸用力拄著拐杖,簡直被氣笑:

  “炎山鐵族,怎會收留這樣的人呐!”

  阿嚏。

  其實距離這裡不遠處的杜芳霖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有人罵我。”

  天人感應不能亂用在這裡,也許是天涼風寒到了……?

  他站在陰川河對岸,被蝴蝶阻住去路。

  “蝴蝶君的耐心有限,長話短說,多說付錢!”火紅的刀自風中而來,接著金色的發則飄飛在月色之下,一身紅衣極為鮮豔炫麗的男子佩戴有紅蝶飾品,眉間之陰鬱黑眼圈與口中碎碎念,驗證了蝴蝶君最近連覺都睡不好,四處尋找阿月仔,卻連個毛都未尋見。

  人究竟被藏在了哪裡?

  北隅國師琴絕弦看似天真又愚蠢,太傅玉階飛竹林陣法一改蝴蝶進不去。北辰元凰身邊似有高人守護,儒門儒門又是儒門!陰川蝴蝶君只能從上一次的交易條件中得知,公孫月之事有人中途攔截。

  耐著性子等了又等,生怕傷及阿月仔一根寒毛,蝴蝶君此生弱點已定,並且甘之如飴。

  “我陪你一起去。”

  杜芳霖繼續嘗試建立起友好和諧的長期關系:“人在魘魅鬼沼。你方向感怎樣,一個人能行麽?”

  叮。

  蝴蝶君出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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