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方再次進入羊府的時候，他沒有空手。

　　手中拿著三壇上好的忘憂泉好酒，自己雖沒錢財，但羊府的大恩大德，總得表露一下心意。

　　而這手中的好酒，在張方看來，算是能拿得出手了最好禮物了。

　　上次凌玥沒有在府，是因為在去“桃花閣”贖出了墜兒，這次，她在了。

　　“張方這向有禮了。”張方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地說道。

　　“哦?”凌玥眉毛一抬，“張公子到這陋府之上，所謂何事?”

　　那張方笑了笑，“所謂何事，想必凌玥小姐心知肚明。”

　　凌玥看著眼前的張方，這笑容讓自己不甚舒服，頗有調侃之意，好像今日就一定會把那宛香領走的樣子，與這張方接觸過兩次，其表現未給凌玥帶來半點好感。

　　第一次是在“桃花閣”門口，這張方被老媽子差人從閣中趕了出來，這人顏面盡失，不想轉眼之間，居然在那洛河邊上喝得爛醉如泥，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

　　第二次是在臨近這“桃花閣”的地方，張方與另兩個男子騎在馬上，眼望著“桃花閣”，閣中宛香已被接走，卻不見這張方表情有所動容，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

　　這樣的男人，宛香到底看上他哪點！

　　不過既是宛香鍾情，自己又如何阻攔得了。

　　但決不能這麽就這麽便宜了張方。

　　想到這裡，凌玥定了定心神，對著張方說道，“既然張公子尋到了這裡，我便不再拐彎抹角，實不相瞞，宛香並不在這府上。”

　　張方雖知道這凌玥說得是謊言，倒也沒有生氣，依舊笑著說道，“宛香是被凌玥小姐救出，滿城盡知，若不是在這府上，倒是在何處?”

　　撒謊這事，凌玥本就不擅長，張方的話有直擊重點，凌玥竟不知如何答覆，便直接不講道理起來，“我說不在就不在，張公子勿要在這裡叨擾！”

　　通過兩次接觸，張方對這凌玥倒是有些了解，此女子為人慷慨，嫉惡如仇，之前自己對宛香事情的反應過於冷淡，卻在這凌玥心中種下了芥蒂，此時為難自己，也算是正常。

　　不過，話說回來，此女子能與宛香交友，慷慨籌集錢兩，又不畏強權淫威，與那賈府和“桃花閣”交涉，這胸懷、這氣度，竟不能是尋常男子所及，這樣的女子，著實讓人佩服，贖出宛香之事，多有波折，即使對自己稍有刁難，自己也應不予介懷。

　　想到這裡，張方做了個拜辭的手勢，對那凌玥說道，“既是宛香不在府上，那張方改日再來拜訪，我帶來了三壺好酒，是城郊‘忘憂泉’釀造，雖不是什麽名酒，但味道醇香濃鬱，是孝敬羊篇大人的，還望小姐笑納。”

　　凌玥沒有想到張方這麽快就要拜辭，自己這嘴皮子還沒來得及多磨幾下，這張方便轉身要走，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麽，正在凌玥不知送客與否的時候，一個聲音進了屋，“閣下老府上拜訪，羊某不甚榮幸，有帶了美酒佳釀，若是這就走了，豈不是羊府輕了禮數。”

　　大家順著聲音看去，是凌玥的父親羊篇。

　　“凌玥，張公子來府上拜訪，我們要以禮相待，你且先退去，我與這張公子有話要說。”

　　凌玥並不知道上次自己不在府上，張方與父親已經見過面，此時的她心裡有些疑惑，這父親與張方怎能有話要說，雖是如此，倒也是知趣地走開了。

　　——

　　且見這羊篇將張方引進了裡屋之中，

讓下人上了上好的茶水，便差退了所有的人，“這是南方新茶，張公子請嘗。”　　那張方雖沒有想到羊篇會跟自己做進一步的交談，收斂了之前與凌玥的調侃笑容，極為淡定地斟了一口茶水，笑著說了句，“好茶！”

　　“家女任性，張公子不要過於介懷。宛香一事，我定將促成。”

　　張方向羊篇行了大禮，“有勞羊大人了。”

　　羊篇回了禮，繼續說道，“上次與張公子一見，便覺氣度不凡，諸事多有見地，今日邀公子來此，是想聽聽公子的見解。”

　　羊篇大人如此跟自己說話，卻是張方意想不到的事情，於是便謙虛起來，“張方草民一個，是個粗人，能有什麽見解?”

　　“如果閣下不忌諱，羊某還想請問一下張公子是何人門下?”

　　“在河間王底下做事，只是一介馬夫。”

　　“張公子過於謙虛了，那河間王人中龍鳳，即使是馬夫，也絕非俗人。 ”

　　張方看了一眼羊篇，心裡很是佩服，河間王此前並不長居洛陽，這羊大人居然能做如此評價，想來也是獨具慧眼之人。

　　想到這裡，張方便繼續說道，“承蒙河間王不嫌棄，將張方收入門下，王爺對我有知遇之恩。”

　　“如今朝中局勢混亂，黨羽紛爭，這河間王不與之為伍，也算極為是難得。”

　　“王爺諸事深謀遠慮，非常人能及也。”

　　“前些日子，我聽聞汝南王為河間王家母修祠，還在這洛陽城中為其置辦了一處別院，對其甚是照顧。”

　　“王爺從小在汝南王身邊長大，對其尊崇至極。”張方如實說道。

　　“當今朝堂之上，黨羽之爭，水深火熱，元宵政變，楚王與賈後合謀誅殺楊駿，汝南王對楚王聯合之舉，頗為不滿。”羊篇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賈後勢力如日中天，若是再有這楚王庇護，怕是與這江山無益啊！”

　　張方並沒有接話，他想羊篇繼續分析下去，羊大人特意將自己引入屋堂之中，張方心裡明鏡，絕非無益之舉。

　　羊篇斟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如實這汝南王想要削減楚王兵權，河間王如何看待此事。”

　　說到這裡，張方方才知道羊篇此番談話的寓意，這羊篇是何許人也，想必早就知道自己已歸入河間王門下，今日之交談，是想想從自己的口中探知河間王有何打算。

　　不過宛香一事，自己早就欠了羊府一個大大的人情，既然羊大人以誠相邀，自己又何必故作矜持，於是張方對羊篇說道，“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