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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惑帝王心:第一寵妃》第四百七十八章 他真的知道嗎?
到涵心殿時,果然見兩個少年郎並肩跪在庭中央,挺直的脊梁昭顯他們的倔強和傲氣,可幾乎一樣的身形,我竟分不出哥哥弟弟。

 徑直繞過他們,看也不看一眼直直往殿內而去,他們倆也靜靜的,反勾起我的好奇。可容不得多想,我已到了父皇面前,他寧靜平和、心無旁騖,正專注於手中一本厚厚的奏折。

 行至案邊,摸到茶碗已涼,便無聲息地去換新的,才斟茶,父皇在背後笑道:“不抬頭瞧一眼,以為你母親來了。”

 我端茶到他的面前,故意做出嬌嗔之態:“父皇心裡只有母妃呢。”

 他笑道:“你們母女倆一個樣兒,你娘口中隻念叨朕眼裡只有你,朕找哪個說去?”父皇笑意融融,沒有半分不悅,我卻看得心痛,總覺得他在忍耐和掩飾。

 故意岔開話題,笑問她:“父皇看什麽,哪位大人這樣兢兢業業,這麽厚的折子得寫幾天幾夜?”

 “你十四叔的。”父皇欣然回答,很滿足地合上了奏折對我道,“可惜那年你隻留了沒幾天,下回到你十四叔身邊多呆一段時間,也好多學些東西。”

 “我一個女娃跟十四叔學什麽?”我笑,故意道,“跟父皇一輩子都學不完呢,十四叔那些就留著給泓昇和初晴吧。”

 父親只是笑,喝了茶後便離開大桌案,攜了我的手到緩緩走到殿門旁,那個位置能瞧見外頭跪著的兩個家夥,而他們看不到我和父皇。

 “當年你就在這裡看著你娘被眾臣逼宮,看著皇后從容而來從容而去。”父皇每一個字裡都充斥著哀傷,大概只有他自己以為別人是察覺不到的,他問我,“初齡,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我的確沒有任何記憶,或者說即便有記憶,也是母妃她們灌輸給我,於是我把一些事當成了回憶。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演變到如今的局面,一切是從那天開始的,若是如此,最大的錯,在父皇這裡。”他負手而立,方才的哀傷已淡去,只是平靜地看著外頭兩個兒子。

 很多想說的話,可一觸即父皇的眼睛,就心痛得開不了口。

 “朕已經老了,不知何日會離開人世,他們之間早晚會有較量,或許是朕百年之日,或許更晚一些。”

 “朕活著,即便風波四起,也決計鬧不到那一天,可朕一旦離世……”他竟笑著停下,複又緩緩道,“初齡啊,父皇不願你母親看到那一天,朕容不得任何人傷害她,自然還有你,還有泓曦。”

 我已惻然,哽咽道:“泓昶還是個孩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似乎猜到什麽,微微搖頭:“容朔到底沉不住氣。”

 我強忍著哭泣,再次道:“泓昶還是孩子。”

 這一句話後,我和父親再沒開口,涵心殿死一般寂靜,天色越來越黑,風越來越緊,秋日的蕭瑟充斥在涵心殿每一個角落,庭中央還跪著那兩個倔強的少年郎,而父皇立在門前,紋絲不動。

 我的腿已經麻木,不知父皇……父皇,只是一念,我眼睜睜看著身形依舊頎偉卻難掩兩鬢斑白的父親在我面前徐徐倒下,落地那轟然一聲幾乎震碎我的心,我撲在地上哭喊他,一邊嚷聲喚來人。

 太監們慌慌張張進來,七手八腳將父親抬入內殿,一邊已飛奔去傳喚太醫,外頭兩個家夥也知道發生了什麽,踉踉蹌蹌地跑進來。才到面前,憤怒至極的我便打了泓曦一巴掌,怒斥他們倆:“滾!”

 兩人不敢忤逆我,卻呆立著不動,面色一個比一個糾結,臉漲得通紅。敬貴妃和小姨聞訊而來,古夫人不久也到了,太醫診治後說父親是積勞過甚,靜養即可,然貴妃不放心,仍要太醫隨時候命,她與古夫人商議後決定輪流伺候,后宮的事暫時交付給小姨。

 “你們回去吧!”小姨來與我三人道,見泓曦臉頰上浮腫的指印,先是一驚,隨後隻當沒瞧見,“回去吧,皇上沒事,一會兒醒來瞧見你們杵在這裡反不高興。”

 “我明日再來。”心裡很難受,說完這句話我就走了,他們倆幾時離開的我不知道,回符望閣後嚷嚷要洗澡,泡在浴桶裡大哭一場昏睡過去,還是念珍來說,“殿下要見公主。”才醒來。

 眾人都退下,我散發坐在梳妝鏡前,身後頎長的身影慢慢靠近,我抬頭從鏡子裡看他,四目相對,他倏地停下了。

 拍下手中金篦,對著鏡子質問他:“泓曦,大姐姐說過什麽,四哥說過什麽?”

 他悶聲不想,微微咬了唇。

 “四哥曾經在涵心殿前跪過一夜,事後父皇對他說的話,大姐姐和四哥也對你我說過,你都忘記了?”

 他沉色答:“四哥說,父皇不會怪我們做錯事,但會恨我們不知自己錯在哪裡。”

 我起身逼到他面前,含淚道:“可今天,父皇不恨你們不知自己錯了什麽,是傷心你們明知自己錯在哪裡,卻假裝不知道,生生去戳他的心窩子,泓曦,你老老實實告訴姐姐,你要做什麽?”

 他的眼神全然不是三年前那個小孩子,不再是那個同我玩笑說姐姐是大人不再相讓的弟弟,甚至那晚他告訴我庫銀被劫時的眼神,也和今天不一樣。至今我都不曾直視泓昶一眼,泓曦身上的變化已如是,我不曉得會在泓昶身上看到什麽。

 “我不喜歡七哥看母妃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回答我,“更不會忘記母后的葬禮上,他恨不得殺了二姐的怒意,我沒有辦法解開他的心結,沒有辦法去掉他的仇恨,我能做的,就是永遠壓製在他之上,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你們。二姐你忘了嗎?你要我對你許下的承諾。”

 我是那麽沒用,方才的凌厲蕩然無存,眼淚如珠滑落,完全不受我的意念左右,我扶著他的身體問:“所以你在和泓昶爭,在和你的哥哥爭是不是?”

 “二姐,父皇也是這麽過來的,不是嗎?”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和父皇一模一樣,“姐姐所謂的‘爭’是這三年的事,但事實上從進入書房起,我無時無刻不在和七哥爭,只是你沒有察覺,而我們倆心照不宣。”

 他想了想又說:“父皇應該知道,也許母妃……也許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姐姐不以為然。”

 “只有我?”三年前就轟然倒塌的世界又一次被撼動,連僅存的瓦礫殘垣都被震得粉碎,我苦笑著問他,“所以,你們就這樣看我癡傻了十幾年?”

 泓曦很冷靜,“只有二姐你是最真實的,何來癡傻?”

 “不真實的人,包括母妃?”

 “包括。”

 “泓曦,如果父皇要你讓,母妃要你讓,我要你讓,你能不能不爭?”

 泓曦不曾猶豫半分,正色回答我:“他若不曾傷害母后,不曾傷害姐姐,不曾傷害五哥,不曾傷害無辜的人,我能。但一切已成事實,我再不能讓,即便今日父皇問我,我亦如是答覆。”

 “泓曦……”

 “二姐,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泓曦的眼眉隨母妃,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卻是宛如年輕了幾十歲的父皇,他不疾不徐地對我說:“並非操之過急,而是我不想等父皇有一日辭世,讓母妃獨自面對眼下的一切。二姐,我想說的能說的,言盡於此,不論你站在哪一邊,不論你是否嫁給容朔成為容家的一份子,我該做的一件不會少,不該做的絕不會觸碰。江山之重,遠非你我能夠想象的,從母后離世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但我會努力承受一切,直到有一天撐起這天下。”

 燭火靜謐的燃燒著,房內悄無聲息,逃避了三年的我,竟然忘記了當初選擇逃避的原因。

 我不該為泓曦的變化感到驚訝,正如他所說的,看不清一切的人是我,周圍的人也好,事也罷,什麽都沒有變,是我固步自封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有一天偶爾走出來,看清了,便無法承受。

 在姑蘇的那段日子,不會有任何人來告訴我京城如何,皇室如何,天下如何,於是我很快樂很自在,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可事實上,我真的幸福嗎?

 若真的幸福,我又為何選擇回來?若不想歸來,父皇和母妃也絕不會強迫,選擇回到這裡,選擇面對這一切的人,還是我。

 “對不起,我說了讓你不愉快的話,可是二姐,我……”泓曦見我神情恍惚,很是心疼,扶著我坐下,好生哄我,“你不要生氣,即便要和七哥爭,我也不會傷害無辜的人,母妃對我說過,這是她的底線,也是我必須遵守的承諾。”

 “母妃?”我心中更驚,在我眼中十幾年如一日恬靜安寧的母親,卻早早對她的兒子說下這樣的話,是啊,她那樣清透的眼睛,怎麽會看不清這個世界?

 他點頭,微微笑起來道:“這些事擱到歷史裡頭去看,真真什麽都不算了,到父皇這裡這樣的光景,已是曠古爍今。如果七哥不步步緊逼,我也不會針對他。可眼下這些事,若依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怕有一天想保護母妃和姐姐,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姐,現實雖然殘酷,可越過去之後,世界一片清明啊。”

 我的心漸漸平靜,悶了會兒,才問泓曦,“為什麽一口咬定泓昶是所有事的幕後推手,你們有證據嗎?”

 他道:“個中細節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不提也罷。二姐你要做的,便是照顧好父皇,保護好自己,那日在行宮發生的事極有可能再來,你要小心。”

 行宮的事泓曦竟然已知道,我完全想不到這個簡單的孩子會有哪些消息來源,自詡看著他長大,到如今才明白,我其實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泓曦,如果事情鬧到最後,你會殺泓昶嗎?”索性將最極端的問題問出,我也好了無牽掛。

 他一愣,有些莫名地看著我,“二姐在想什麽呢?他是我的皇兄,是父皇的兒子,我怎麽能殺他?世上只有父皇能殺他,難道你要去問父皇嗎?”

 是啊,即便是四哥他們,也不能動泓昶的性命,換言之泓昶真正忌憚的人,也只有父皇。

 “泓曦,你很想做皇帝嗎?”

 “江山是父皇的,能傳承父皇的基業,為何不好?”泓曦有些奇怪地看著我道,“人各有志,四哥他們無意皇位是他們的志向,並不代表我有心傳承祖宗基業就是不好。故而我也並不反感七哥和我有一樣抱負,只是他想得到這一切的手段太過分,既然他已經挑起殺戮,我就不能保證自己的衣袂不沾染血跡。”

 我伸手摸他被我打腫的臉頰,呢喃:“對不起,姐姐打疼你了。”

 他憨然一笑:“今日實在該打,明知道父皇最厭惡這樣的事,我偏來較勁。”

 “泓曦啊, 姐姐會和母妃、父皇一起支持你的理想,將來你也定會是極好的帝王。方才你說‘言盡於此’,姐姐也想對你說最後一句話。”我拉著他坐到身邊,緊緊握住了泓曦的手,“泓昶終究是你我的兄弟,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如果可以,不要傷害他的性命。”

 “我知道。”

 “皇權鬥爭裡婦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姐姐這樣懦弱的人只會讓你們覺得礙手礙腳,要命的是,我竟然也被卷入其中,姐姐雖對容朔有私心,可他除了姓容,和容家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了。他想守護的,是母后的理想和苦心,他隻為父皇做事。”我絮絮叨叨到最後,才真正說出想說的,“可以的話,奪去容家的權,毀去他們在朝廷植入的權網,但不要傷害他們的性命,他們都是母后的家人,是泓昶的親人。”

 他欣然頷首,還是那簡單的三個字“我知道。”

 我心裡發虛,他知道嗎?他真的知道嗎?

 那一晚自然也不能睡好,天未亮便起身,算著時辰來涵心殿,孰料古夫人正伺候父皇穿戴朝服,他昨日才暈厥,今日竟就要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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