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沒有落下每一個擦肩而過的鄰居,直到和每一個人都打過了招呼之後,才獨自走出這條街。
這條街上的百姓喜歡天機先生,劉赫也喜歡他們,要問為什麽,劉赫自己也說不清楚,可就衝著剛剛那份明明擔憂已經掛在臉上,卻還是一句多余話也不問的仁義,劉赫就是打心底裡想對他們好一點,再好一點。
劉赫總覺得,這些人不是一般的百姓,是天機營那幫兄弟從城裡精挑細選,特意安排在這條街上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好人。
每一座城池,總有那麽幾條街,住著的都是城裡的達官顯赫,從劉赫的天機府到諸葛亮的宅邸,其實並不算遠。
可今天這段路,心事重重的劉赫卻覺得異常漫長,甚至一直走到門口才想起來,諸葛亮根本不在府中。
當初劉赫信誓旦旦的向諸葛亮保證,一定不會讓關羽死在荊州,如今諸葛亮已經北上抗擊曹丕的大軍,劉赫自己卻辦砸了一件最不該辦砸的事。
望著諸葛亮府的大門,劉赫愣愣出神了很久,接連歎了三回氣,這才默默的轉身而去。
下一個目的地?就連劉赫自己也不知道。
從天機府出來,如果就這麽回去,劉赫總覺得對誰都有份虧欠,就連秦霜和秋露問起,劉赫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劉赫知道,那兩個懂事的丫頭壓根就不會問。
漫無目的的在城中轉了一會,劉赫走得口乾舌燥,抬頭看了看周圍,卻發現已經走到了與天機府遙遙相望的成都城另一角。
天塌下來,人也要吃飯睡覺,嗓子冒煙的劉赫尋思著,去哪裡能討碗水喝。
滿街的店鋪,劉赫隨便走進一家,掌櫃的都要放下手頭上所有的事跑出來小心伺候,但劉赫現在沒有跟那些健談的掌櫃們寒暄一番的心氣,隻想著這附近有沒有熟人的府邸,討口水喝,順便也討一份清靜。
走到一處宅子門外,劉赫抬頭看了看府門口掛著的那塊匾額,卻是苦笑了一下。
這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府門上赫然寫著,益州牧府。
宅子還是那座宅子,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益州再無什麽益州牧,有的只是一位新近登基的帝王,留下這座成都城裡除了那座新皇宮之外最大的宅子,沒人敢問,更沒人敢住。
劉赫想了想,突然向府門口走去。
推開異常沉重的府門,劉赫的手上已是沾滿了灰塵,這座曾經代表著益州最高權力所在的宅院,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不說殘垣斷壁,但至少有種人去樓空的淒涼。
冷清的庭院,更是很長時間無人打理,撥開半人高的蓬草和院子走廊上的蛛網,劉赫舉步維艱,饒是他的這身修為,走在這樣已經沒了人氣的地方,也不輕松。
走到一半,劉赫就沒了再繼續往前走的心思,雖然他不信什麽鬼神,但越往深處,越有種陰森的味道,讓他渾身很不自在。
一聲貓叫,讓已經轉身走出幾步的劉赫又停了下來。
他眯起眼,朝著貓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在那間整座院子最大房間的屋頂上,一隻通體雪白的白貓,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剛才發出的那聲叫聲,似乎也不是在警告劉赫這個外來人,看它那愜意的樣子,應該只是出於享受發出的。
劉赫仔細盯著那隻白貓看了很久,發現那隻貓個頭出奇的大,或者說是出奇的圓,在貓的世界裡,算得上是一個胖子了。
白貓顯然之前更早一步就已經發現了劉赫,卻不像尋常野貓那樣警惕,也沒有弓起身子,發出嗚嗚的警告。
劉赫又盯著那隻白貓看了一會,
突然身形一躍,跳上院中那條長長的走廊,沿著走廊的廊頂,跳進了白貓所在那間大屋的二層閣樓。這種飛簷走壁的事情,劉赫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當初跟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神偷的小老頭電下針一同潛入許昌皇宮,劉赫可以說是盡得真傳。
有好幾次在天機府被秦女俠追殺,都是這手只有溜門撬鎖的江洋大盜才精通的本事救了劉赫的命。
可大屋二樓裡悠哉悠哉躺著的那個家夥,顯然比劉赫更精通此道。
一壺酒,一隻烤熟的野兔,正準備飽餐一頓的何不順見到劉赫,竟然沒有一點意外,還恬不知恥的笑著打了聲招呼:“來了?”
最可恨的是,這個不請自來的家夥竟然還在屋子裡點了一團火,將野兔架在了火上,看樣子是生怕喝酒享受的時候,那隻難得的美味涼掉。
劉赫走到火堆旁,眼睜睜的看著何不順往裡面添了幾根柴火,表情有些怪異的問道:“屋子裡那張長椅?”
何不順笑著點了點頭,又往火堆裡扔了根柴火,得意道:“這也就是我,換做別人,沒有那份功力,還真劈不動那把椅子。”
見劉赫默不作聲,只是盯著火堆裡的那幾根柴火愣愣出神,何不順想了想,問道:“那把破椅子是用什麽做的?怎麽那麽結實?”
“鐵木。”劉赫本不想搭理那個一副自來熟的家夥,可在那家夥問完這個問題之後,還是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
何不順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琢磨了一下這個他從來沒聽說過的名字,心想著既然叫鐵木,應該不是什麽稀罕玩意,至少比銀木金木要差點。
劉赫沒有告訴那個缺心眼的貨,同等重量的鐵木,要比金子金貴的多,尤其是劉備府中這條長椅,是用貨真價實的千年鐵木所製,比起尋常鐵木,價格還要再翻上幾十倍,絕對算的上有市無價的寶貝,買都沒地方買去。
也不知道益州牧府的那幫下人是怎麽想的,竟然把這麽一件珍貴的玩意遺忘在這裡,便宜了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山炮。
何不順不識貨,人卻不傻,瞄了劉赫一眼,就知道這裡面有些文章,於是便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閑聊語氣試探道:“怎麽,難不成這破椅子很值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