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帳中,諸葛亮已經先劉赫一步前來,此時正與法正閑談蜀中的奇聞異事。
幾人分賓主落座,接下來便是一番推杯換盞。
這場酒宴法正之前說是向龐統等人謝罪,實則只有在開始時提起過一句,之後便再無此話。
酒過三巡,龐統等四人稱還有軍務在身,便提前退了席,帳中只剩下劉赫、諸葛亮和法正,以及始終在一旁站立作陪的法捷。
法正先是斥退了左右,接著對法捷說道:“你親自去帳門口守著,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法正這話聽上去有些狂妄,卻也合情合理。
眼下劉備帳下的三大謀士在同一頂營帳中飲酒,自然是誰也不能輕易打擾,也無權打擾。
法捷走後,法正舉起酒杯,先敬了劉赫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之後,法正開門見山的說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希望天機先生不要介意。”
在沒搞清楚法正的意圖之前,劉赫也不想打草驚蛇,於是笑著回應道:“無妨,無妨,法軍師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我自不會放在心上。”
法正停頓了一下,忽然詭異的一笑,“先生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天的時候,我是故意針對天機營的那幾位弟兄的,更是刻意刁難先生的。”
法正這番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言辭,讓劉赫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法正卻似乎沒有再為難劉赫的意思,只是笑了笑,繼續說道:“我這麽做,就是想讓別人知道,我與先生之間,已經有了隔閡。先生和諸葛軍師雖然剛到益州不久,卻應該也能察覺到一絲端倪,益州的官場上,暗地裡仍有一股陰魂不散的勢力,妄圖興風作浪,再挑事端。”
諸葛亮似乎聽懂了法正話中的含義,“法軍師的意思,是想讓這些人以為我們三人不和,從而使他們露出破綻?”
法正笑著點了點頭,“諸葛軍師果然機智過人,我正是這個想法。”
沉默了許久的劉赫,忽然平靜的問道:“那為何是我,而不是諸葛軍師呢?”
法正苦笑著搖了搖頭,起身又施了一禮,“先生這麽問,看來還是在生我的氣,既然如此,我就再給先生陪個不是,還請先生容我慢慢解釋。諸葛軍師向來總理全軍事務,而你我則是各司其職,隻負責自己的一攤事,先生有先生的天機營要打理,而我則是要忙著安撫益州本地的那些官員。
若是我與諸葛軍師起了爭執,那麽那些暗地裡等待機會的人肯定會選擇繼續觀望,因為他們覺得,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恐怕還無法與諸葛軍師抗衡。而先生則不然……”
說到這裡,法正忽然一笑,再次躬身施禮道:“先生不要見怪,我只是就事論事,可一點也沒有小看先生的意思。”
這種事劉赫當然不會在意,他很大度的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法正繼續說下去。
法正這才繼續解釋道:“先生來蜀地已有些時日了,那些混跡官場多年的官員,也已經大致摸清楚了先生的脾氣。先生向來喜歡留在自己的天機營中,其他事物全部交由諸葛軍師打理,而且從不主動過問。這種情況在那些人的眼中看來,會覺得先生的勢力,隻集中在天機營中而已。你我之間若是有了矛盾,你有天機營的嫡系部隊,我有益州本地人的支持,那些人便會認為你我旗鼓相當,而他們,也會蠢蠢欲動,開始有所行動。”
法正的這番解釋,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劉赫思量了一會,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法正似乎早有打算,
胸有成竹道:“很簡單,不管他們選擇了哪一方,必然會主動聯系你我之中的一人,到時候我們只需不動聲色的將這些人的名字記下,等時機成熟,再找個借口將他們一網打盡即可。”“你這個方法固然不錯,可僅憑此計,就能肅清整個益州官場麽?”劉赫心裡始終認為,法正所說的方法,隻治了標,卻不治本。
法正笑道:“先生的擔心,我可以理解,我的這個方法只能暫時解除危機,那些真正深埋在益州官場底層的根須,一時之間是難以清除乾淨的。但這麽做至少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趁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機會, 我們便可穩定益州的政局,等主公真正坐穩了益州牧的位子,到時候他們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在益州境內興起什麽波瀾了。”
劉赫緩緩的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奇怪。自從來到益州,那個假劉備就從來沒有跟法正接觸過,可聽法正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僅一直將主公二字掛在嘴邊,而且也確實處處在為劉備考慮。
法正為何會對劉備如此的忠心?被封為三大謀士之一,卻從未得到過主公劉備的正式召見,這種在其他勢力之中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法正難道一點也不起疑心麽?
看樣子,法正還真沒有對此起疑,從始至終,他也沒有提起過想要面見主公的事宜,給人一種感覺,他似乎覺得君臣兩不相見,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法正的這種過於平靜的反應,讓劉赫始終有些擔心,畢竟如果假劉備的事情敗露,那之後的麻煩可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不過法正今天所提出肅清益州官場的計劃,倒是讓劉赫很是讚同,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值此多事之秋,最好的辦法,就是抓幾隻雞來,殺給其余的那些猴看了。
而且有一點法正說得很對,只要熬過這段最難熬的時期,等政權穩固之後,那些想在益州渾水摸魚之人,也就再難成什麽氣候了。
定軍山的這場酒宴,給日後的益州官場定下了一個基調,那些仍留在成都城內的各級官員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三位看似貌合神離的大軍師,只在一場看似平淡無奇的酒宴上,就做出了一個改變日後益州格局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