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發了話,夥計又哪敢不聽,客客氣氣的將這幾位明顯有些來頭的貴客帶到了樓上。
“夥計,你們這裡都有什麽茶?”剛一坐定的魏孝,馬上轉過頭對夥計說道。
夥計愣了一下,仔細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幾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這句話,把魏孝也給問住了,仔細一打聽,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潁川這個地方的人都知道,天一閣從來隻賣一種茶,而且這茶正是這座潁川最好的酒樓的招牌。
眾人相互對視一笑,都覺得這夥計是在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潁川這裡豪門林立,在朝中做官的人不少,有的祖上還曾位列三公,如今在朝堂上,這些大族中人更是成為了中流砥柱。
這種出身和地位,再加上此地臨近都城,又怎麽會缺少好茶,就算是有,也不該在這座人來人往的酒樓中出現。
等夥計將那茶端上來,劉赫他們一嘗,才發現還真不是夥計吹牛,這茶確實是不一般。
剛往桌上一放,一股茶香便飄了出來,喝上一口,更是唇齒留香,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好茶。
“這茶叫什麽名字?”平日裡對茶頗有研究的鍾離尋問道。
夥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瞞您說,我們這茶雖好,卻沒有名字。”
此言一出,令眾人大感意外。
按理說如此的好茶,應該最受那幫讀書人追捧才是,而且又在潁川,那些自認為肚子裡墨水很足的大家子弟,一定會爭著搶著來為這種茶命名。
看來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原因。
鍾離尋問了問夥計,果然不出他所料,這裡面還真有事。
按規矩,一個地方如果出了什麽名產,能有資格為其命名的,一定是當地最有學問,同時也是最有威望的人。
潁川什麽都不出,只出了這種好茶,那些讀書人當然都想由自己或是自家的族人來為其命名,也好借此留個名聲。
可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潁川的文人實在是太多了,四大家族先不說,就說有些名氣的豪門,就有十幾家。
在潁川這麽多年,從沒有過一家獨大的時候,最多也只是四大家族中的三家聯手,來製衡當時勢力最大的那個家族。
也正因為如此,誰也不敢說自己是潁川學問最大,威望最高的那個人。
讀書人都臉皮薄,這麽多年過去了,誰也沒敢厚著臉皮給這種茶取個名字,就怕自己這種舉動,惹來其他家族的不滿。
“還有這等事?”劉赫聽完了夥計的話,忽然來了興致,“那四大家族之中,就沒有人站出來麽?”
夥計眼珠子一轉,走近幾步壓低嗓門說道:“這不是明擺著麽?人家四大家族爭的是朝堂上的事,跟那些大事比起來,咱們這茶再好,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萬沒想到,一個跑堂的夥計,竟能說出這麽一番有見地的話來,劉赫想了想,朝魏孝一伸手,要了一錠銀子,賞給了夥計。
看樣子潁川這裡的公子哥們平日裡出手都挺闊綽,夥計收了這麽一大錠銀子,雖說也是笑的合不攏嘴,但明顯能看得出來,一點也不驚慌,更沒失了禮數,將銀子大大方方的往懷裡一揣,走的時候,還不忘說上幾句漂亮話。
“老錢,你們這裡都是人才啊,連一個夥計都懂得天下大事,你在咱們天機營,隻管糧草錢財,看來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劉赫笑著,替錢專倒上了一杯茶。
錢專只是笑了笑,拿起茶杯匆匆喝了一口,便起身下了樓,去安排酒席去了。
錢專前腳剛走,後腳那個夥計就回來了,說是三樓有位客人,想請劉先生上樓聊兩句。
劉赫琢磨了一會,也沒想起來自己在潁川有什麽熟人。
“頭兒,要不我陪您一起上去?”魏孝低聲說道。
劉赫想了想,忽然大手一揮,笑道:“不用,這裡都是讀書人,怕什麽!再說了,就算是真動起手來,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陳默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呸!臭不要臉!
劉赫站起身,毫不猶豫的給了陳默一腳,接著哼著小曲上了三樓。
來到三樓,一看到這裡的布局,劉赫就愣了一下。
三樓的面積,幾乎和下面兩層一樣,地方很大,卻隻隔出了四個房間,而且從裝潢上看,明顯比二樓的那些雅座要雍貴的多。
四個房間上,分別寫著陳、荀、鍾、郭四個字。
劉赫盯著那四個字看了很久,最終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
這座酒樓的格局,分明就是整個潁川的寫照。
一樓是最底層的普通百姓,和那些小一點的家族,二樓被那些大家族瓜分, 而三樓,也是整個潁川的最頂端,則被四大家族穩穩的把持著。
如果不是四大家族中的人授意,你就永遠不可能站到潁川的頂端,就像劉赫現在這樣,只有被人領著,才有資格上到三樓來。
劉赫回頭看了看,剛才那位夥計早已不見了人影,看來連三樓都沒敢踏上一步,就轉身下了樓。
代替那位夥計來招呼劉赫的,是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和那個夥計截然相反,這個年輕書生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始終面無表情的站在劉赫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
劉赫本來想問問自己到底該進哪間屋子,可一見年輕書生那副要死的樣子,頓時來了興致。
對付這種人,劉赫有的是招,他也不說話,叉著手,就那麽笑眯眯的看著那個年輕書生,兩人四目相對,就算是暗中較上了勁。
過了好一會,那個年輕書生終於扛不住了,避開了劉赫的眼神,同時走上前幾步,推來了其中一扇房門,說了一個請字。
“呦,你會說話呀?”劉赫朝那年輕書生得意的笑了笑,滿是挑釁的意味。
年輕書生面色鐵青,自打說完那個請字之後,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睛始終看向別處,再不敢和劉赫四目相對。
劉赫帶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大搖大擺的走到了那扇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