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們在新年節期的日子裡度過了一個難以忘懷、之前從未有過的春節。

　　對於20世紀90年代以後新時代的不少寄宿於學校的學生來說，這種類似於聯歡會性質的集體活動實在再平常不過，可對於習慣了貧困和長久以來的欺辱壓榨的黃安縣下層孩子們來說，這樣的生活帶來的暖意是現代社會下的學生們所難以感受到的。

　　盡管因為長期以來營養不足貧困生活的情況下第一次大量吃肉，導致很多人都在飯後有便秘或腹通般的難受感覺，可畢竟算不上食物中毒，沒有抵消那種難忘而歡快的集體生活給人帶來的印象。

　　同外出當兵的邊軍不同，防勇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家門口兵”，初五回家的時候每個孩子都給親人帶去了三兩銀子的餉銀。

　　或許對於縣南殷實一點兒的人家，此時的三兩銀子也算不得多豐，可是在黃安縣中北部的下層農家裡卻讓不少人得已渡過年關。

　　同民眾安分守己、通常比較敬畏大戶的華北不一樣，黃安縣較一般地方的下層民眾更為見多識廣的孩子們已經明白自從自己成為防勇的一員，身份就已經不一樣了。而且看到似乎財力充沛、餉銀完全沒有克扣拖欠的管帶，更知道如果自己有了難處，營官一定會為自己撐腰。

　　已經成為臨時隊正的親兵哨六隊隊正的董大勇是年齡稍長一些的孩子，已到了十三歲左右開始發育的年紀。

　　能被選為親兵哨的臨時隊正，除了通過兩個多月的觀察，張澤華認為董大勇是個內向樸實的人外，還是個正義感很強、有著坎坷經歷的人。身為比較強壯些的孩子，在當初那些刺頭鬧事兒的時候不但沒有跟著鬧事，還勇於同那些持槍凌弱的人衝突，贏得了不少人的好評。一般來說在孩子們的群體裡，擁有明顯身材優勢而又比較踏實兼有勇敢之心的人本就少見。

　　除此之外在張澤華的了解之下，因為董大勇不向現實妥協的性格，自從幼年以來就讓城關鎮的很多大戶人家的孩子看不順眼，曾經保守欺凌，最終給家裡也曾經惹來不少麻煩。

　　董大勇這次已經暗中下定了決心:趁著次回鄉，一定要給某些人點兒顏色看看。不然，自己送給家裡的餉銀能不能保住還是兩回事兒了。

　　按照張澤華比較慎重的安排，營裡的孩子們第一次節後回鄉都是臨時以同村或同鄉的原則編成十二人一隊。身為親兵哨回鄉的隊伍，這十二個孩子中的大多數人雖然有的來自他隊，但也都是親兵哨的人。

　　營裡的武器軍械還沒有發下來。除了張澤華本人還有徐進、徐東、李通、趙征等哨長及幾個火器工匠總共不超過十個人外，隊伍裡大多數孩子僅僅隻有兒童團一般的竹槍，親兵哨的人也不過多一些用木棒和釘子製作的十分簡單的狼牙棒而已。

　　因為按照過去建軍的經驗也是老一代流傳下來的規矩:新立之營，不太適合一開始就把所有士兵武裝起來。在士兵還沒有服從意識和等級意識的時候手裡就有了足以鬧事兒的家夥，往往多少就會不太好管了。而且新年前後，總督張之洞要忙碌的事情也有很多。而且新上任編練之營做為總督心腹，往往會裝備一些線膛洋槍。線膛洋槍還有比較優良的火藥彈藥的籌備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樣防勇的武器發下來恐怕要到節後至少三個月以後了。

　　親兵哨的狼牙短棒的主要原本用意也是維持營以內秩序防止嘩變，相比竹槍不太容易造成失血死亡又比較有威懾力。

不過在如今“張字營”，親兵哨的孩子們並沒有這個意識。很多人在回鄉的時候反而也有一種埋在內心的潛意識:這一回，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防勇勇營畢竟不是後世學校，做為多少需要有一定戰鬥力和戰備意識的隊伍，各哨各隊都不是同時回鄉的，親兵除了前兩隊一直留營外，三隊和四隊的孩子們初四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回家探親了。因此，在董大勇等人回到城關鎮之前，鎮上的一些人就得知了董大勇等人所在的哨可能回鄉探親的消息。

　　在董大勇等人來到鎮口的時候，正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壯漢身影:李山。在李山的身後，站著足有二十多個手拿短矛的人，有幾個還背著鳥槍。

　　在過去自從去年開始，因為董大勇的勇猛無比，身材也日漸長大，就是比他大三歲的大戶家少年往往也不是對手，糾集幾倍的人也沒用。所以長久以來，都是那些真正用於硬仗的李家寨護院親自來和董大勇等“硬茬”打交道。

　　十二三歲的孩子雖然已經身材與成人差距不是過於懸殊，可在以前畢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著實挨了不少的欺辱。這一次，董大勇依然沒有從這位護院頭目的身上看到絲毫敬畏之意。

　　“董家釘子從勇營回來了?看這行頭氣色還真大不一樣了！不如這樣吧！年關也快到了。你家的債能還一點兒是一點兒，把三兩銀子當利先還了。以後我也就不再著你家麻煩了，如何?”

　　董大勇過去的時候對這位粗通些武藝，手下也有些人的李山不得不忍氣吞聲，可在此時，卻絲毫沒有再像過去那樣的意思了:“你還想要錢?我還想要向你討債呢。今天先不搭理你，滾開！”

　　“吆喝?怎麽?不過是新立的破防勇裡當個差，還把自己當成軍爺了?”李山接著冷笑道:“我還實話就告訴你:今天我領著人在這裡守著，就是來找你們這群崽子麻煩的！要給你們這群崽子一個下馬威，不然的話以後你們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李山也的確沒有虛言，知道城關鎮裡的不少下層釘子入了新立的勇營後，很多人都有些不安起來。怕以後這些硬茬回到村裡，佃戶和小民們就更不好管了。必須要立威一下。至於勇營管帶?按照以往的經驗:或許會為跟隨自己多年的親兵出頭，但絕對不會為了幾個新兵得罪擁有不小勢力的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