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近光緒十六年新年不過十來天的時候,新勇營營地的修建在經過將近兩個月的忙碌之後終於臨近尾聲。
新營地分為操場兼靶場區營地區兩個部分,位於七裡坪以北大概兩裡左右的山坡下少見的一處能夠開辟的平坦之地,足有二十多畝大小。其中還涉及到周邊村子裡的不少農田,讓張澤華又是破費了一番,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好向張仁F提前借了二百余兩銀子的費用才算勉強把窟窿補上。
可是在營地修建尾聲,剛剛給不少人發放完月結工錢的時候,數百人的營伍裡還是終於發生了一些事端。盡管經過招募的時候簡單的一些遴選,但是在這民風彪悍且貧困的黃安縣北,相爭的事情還是有了。
此時鄉村中下層少年人之間的相爭打架,可不是顯擺自己的少意氣之爭,很多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之爭。哪怕僅僅是二兩銀子的收益,也能夠讓貧困的一家人在來年的日子寬松上不少,說不定就有機會熬過下一個冬天。
張澤華當然可以全部按照天來結算工錢,可最終還是選擇了少部分按日結,大部分月結的辦法。
經過近兩個月的勞作,不少性格強悍身材有比較魁梧的少年終於摸清了自己身邊的一些“嫩芽”,見到營官最近似乎也很少同大多數人住在一起了,就開始打起了主意。
“年快到了,家裡有點兒緊。借倆錢兒怎麽樣?”一名似乎十三四歲的少年湊到一名頭比較矮、這些日子以來也比較沉默寡言的孩子身邊,冷冷的低聲道。
一開始,悟性不是太好的這個孩子竟然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威脅:“聽管帶說,以後大部分的餉銀都要花在我們身上,能夠送給家裡的並不多了。家裡少了我一個勞力也很困難,你去借別人吧。。。”
“噢,原來如此啊?那就是說沒門了?需要哥自己來動手?”那名少年擺出一副冷酷的模樣低聲恐嚇道。
並不是所有的孩子在面臨欺凌的時候都有“打回去”的能力與勇氣。何況在這時代,很多嚴重的傷害也未必就會背負嚴重的後果,為了口糧動手打架的性質也往往嚴重的多。這名性格比較內向的孩子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害怕自己的受傷會給家裡帶來更大的負擔,甚至失去這份得之不易的從軍機會。
諸如此類的種種事情在數百人的新勇營營地也不是孤例,一開始隻是零星的出現,後來見到管帶似乎對這種事情也並不怎麽在意關心,就幾乎有三分之一的營房都有發生此類事的現象。公開的打架欺凌相關的事情也因此多起來。可在此時,並沒有現代校園生涯的孩子們竟然沒有幾個人想到應該把這類事情向管帶去反應。
新營地完工的前一天,也是發新勇營號衣的時候。那勇營號衣在張澤華看來並不怎麽樣,一點兒現代軍服的提氣感覺都沒有。本來想教眾人一首軍旅歌曲《當兵的歷史》,可這樣的新文化時代軍旅歌曲配上87式軍裝那還挺有感覺,如果配上湘軍式的包頭和那對此時的孩子們還說還顯得大不少的號衣,總是感覺有些顯得太過違和了。盡管那湘軍式的裝束已經是在滿清陰陽頭的情況下所做的成本最低的美觀化處理了。
可是當從徐進、徐東、李通、還有不少營匠們那裡得到一些“十人團”的暗中秘報的時候,面色不由得決然下來。
是的,所有的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故意促成的。但是如果不用這種手段把應募人員當中的一些害群之馬甄別出來,
肯定會給日後的管理平添不少麻煩。 如果自己像戚繼光等古代名將一樣一帶兵就是十年、至少是四年,那可能還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的處理這些難題。
可是張澤華在仔細思考之後卻覺得:如果自己的路線真的是革新天下,要進行有意義的政治動員,那恐怕撐不到四年的時候整個大軍就要面臨考驗了。自己必須盡一切可能為隊伍的團結與單純化創造條件,至於這些人是不是勇悍,那並不是自己戰鬥力建設的方向。
同時:這次招募而來的人也有些人員超編,勇營糧餉終歸還是有些局限,總是要淘汰一些人的。
這兩個月以來,隊伍的集合與整隊也不是第一次了。雖然沒有花費大功夫進行訓練過,但這些還算是比較聽話且認同成年人權威的十二三歲的孩子們還是能夠勉強的按照次序站成比較整齊的隊伍,至少不比小學生水準差。
利用換發勇營號衣的機會,張澤華親自出手直奔那些曾經被關注過的目標,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針對性的搜身,一共從四十七名看似比較勇壯高大的少年身上搜出超過工錢標準的不明之財。
“我不記得你們這兩個月以來掙得有這麽多。你們也出過營,更沒有什麽人來探望過。說!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沒有再讓別人代勞,張澤華板著面孔說道。
這些人此時還並沒有太多的新時代才有紀律潛規則意識,上面這樣問,有的人此時也習慣性的答道:“家裡困難,我向其他人借的。。。”
“哦?那奇怪了。怎麽這家裡有年關的,都是你們這些看起來身材比較勇壯的人?欺辱了同袍,還當眾說瞎話,那可是罪加一等。你們是不是以為:看本管帶像一個打算認真搞營頭的營官,不會太過為難你們這些勇壯之輩?你們想錯了。自古以來,真正的強軍沒有多少來自‘勇壯’,而是團結。可是本管帶卻比較懶,沒有功夫把你們改造成知道團結他人的人, 隻好給你們這些害群之馬一點兒顏色看看了!每人多拿了幾兩,就賞賜幾軍棍!本管帶親自來執行!而且你們以後也別回來了,滾出勇營。。。”
一開始聽到這話,很多犯事兒的少年都松了口氣。從那說書的人嘴裡,都是動不動幾十大板、幾十軍棍,那自己不過幾軍棍的事兒也根本不會有什麽吧。。。
可是這些人卻沒有想到:鞭子、軍棍這些東西依據下手輕重還有人的力量大小不同威力也是大有不同。精通“板術”的衙役下死手,能在十板子之內讓人殘廢,十五板子之內要人命。張澤華不是那些精通此道的衙役,但也是有過力量鍛煉和自學武藝基礎的人,僅僅三到七軍棍不等,就幾乎讓這些挨過板子的人大半昏死過去,剩下的連爬也爬不起來。在這樣的威懾之下,一些平日裡耀武揚威的人當中也終於有了痛哭流涕的時候
操場上的幾百人都不由的為之膽寒,並不僅僅是體罰和行刑。在舊時下層,普通民眾對於體罰從來不陌生,甚至一些更為殘酷的事情年紀並不算大的孩子也都是見過的。更讓人心驚的是:這營官竟然可以在並不與眾人住在一起的情況下就準確的洞察與甄別出這些人。
很顯然:自己平日裡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處於監視之中了。
張澤華此時當然也隻是無奈的選擇,沒有靠譜的軍隊政治組織的情況下,“特務治軍”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不能保證最大限度的革命化,可也被蔣軍、朝軍等歷史上的一些軍隊證明總比清末流行“放權搞活軍隊”的私兵製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