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自從兩天前昏迷之後就一直沒有蘇醒。
這一直是沈一貫心裡的一根刺,眼下小皇帝醒過來了,沈一貫心中的一根刺被拔出了,他連李化龍兵敗揚州的壞消息都給藏在了心裡,趕快站起來走向了朱賡。
“陛下可還好?”
朱賡喘了幾口氣,氣喘籲籲的說道:“陛下剛剛蘇醒,還很虛弱,但是已經恢復了神志,在向下官詢問首輔在什麽地方,首輔,陛下要見你。”
沈一貫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值房內神色各異的重臣們。
“給老夫連夜妥善處理好城中事宜,恢復京師秩序,安排好甘肅兵來京師勤王之事,若是這點小事情你們都辦不好,你們就真的可以不要再來見老夫了!”
說罷,沈一貫就跟著朱賡離開了。
值房內諸位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劫後余生的表情歎息著。
蕭大亨的表情更壞一點,他感覺到了深深的危機感。
劉黃裳的表情更絕望一點,他知道一切的緣由,所以更加擔心自己的未來。
而駱思恭則是面如死灰,他很清楚自己走到了命運的拐點上。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他們緩緩離開了內閣值房,三三兩兩交談著,談論著自己的未來和以後的事情。
很顯然,這個勁爆的消息給他們帶來的是真正的不安,他們當中已經有人開始在心中描繪蕭如薰帶兵入城,現在住在西苑玉熙宮內的那位太上皇重登大寶的模樣了。
而在前往皇宮的路上,朱賡看著沈一貫非常陰沉的面色,忍不住的發問了。
“肩吾,之前京師裡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聽不少宮人都在談論什麽叛賊進攻京城的事情?”
沈一貫連連搖頭。
“少欽,你不要聽信那些嚼舌根的人亂說,只是一些謠言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朱賡是他安排在皇帝身邊看著皇帝的人,有些事情朱賡越晚知道越好。
所以沈一貫隱瞞了之前的真相。
“可是事情好像確實很大,肩吾,眼下陛下龍體欠安,京師內本來就人心惶惶,你可一定不能做錯事情,否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沈一貫看了看朱賡。
“嗯,老夫知道了,少欽,陛下的身體如何了,太醫如何說的?”
聽出了岔開話題的想法,朱賡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太醫說陛下是縱欲過度了,連著三天不下龍床,再年輕的身體也扛不住如此亂來,宮內內侍根本不敢勸阻陛下,我可聽說,陛下已經把勸阻他的兩個內侍給活活打死了。”
沈一貫眉頭一皺。
“陛下怎麽會如此暴躁?如此急色?”
朱賡埋怨的看著沈一貫,看得沈一貫居然有些心虛。
“陛下為何如此,我是不太清楚,但是肩吾,你要清楚,太上皇在玉熙宮,太皇太后精力不濟已經不出宮了,陛下若是沒有人妥善管束,很容易放縱自己,你不能在陛下身邊放太多女人。
那些女人個個都懷著母憑子貴的想法,隻想著陛下天天不下床就好了,隻管使出渾身解數誘惑陛下,若是陛下身強體壯也就罷了,可是陛下的身子本就不是太好,怎麽撐得住如此亂來放縱?
此時正是多事之秋,陛下的身子是最重要的,萬一有個不好,你可如何應對啊?肩吾,快些將那些女子趕走,別留在陛下身邊,讓我負責教陛下念書吧!”
朱賡懇切的看著沈一貫。
沈一貫默不作聲,只是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來到朱常洛的寢宮門口,沈一貫看到有七個女子正跪在殿下一邊流淚一邊瑟瑟發抖,旁邊是一群手持棍棒的內侍。
“這是?”
沈一貫看著朱賡。
“這七個女子就是陛下暈厥過去的時候誘惑陛下的宮女,我令她們跪在這裡反省自己的過失,不準她們今後再接觸陛下,等之後看看有沒有妊娠,若是沒有,就趕出宮去,遣回原籍。”
朱賡如此說道。
沈一貫看了這七個女子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厲芒,然後喚來了領頭的內侍。
“首輔。”
內侍恭敬的問候著。
“嗯,你,把她們七個帶走,召集所有宮女,當著她們的面把這七個杖斃,警告她們,誰再敢魅惑陛下,這就是下場!”
“是!”
內侍渾身抖了幾下,然後低著頭匆匆離開了,朱賡目瞪口呆的看著沈一貫,忙說道:“肩吾,你這是做什麽?她們不過是宮女,只需要稍作懲戒就好了,何必杖殺?”
沈一貫扭過頭看著朱賡,眼神極其滲人,看得朱賡呼吸一滯。
“為了榮華富貴,人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更別說這群指著母憑子貴的昏了頭的!若不杖殺好好的警告一下宮中女子,還不知道要釀成什麽禍端!”
朱賡張張嘴,無話可說。
“少欽,陛下我就托付給你了,你要妥善的照料約束陛下,多給陛下安排一些課業,讓陛下的學業得以精進,也沒有時間想這些那些的,我這裡會安排幫陛下立後選妃之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沈一貫如此說著,然後,那七個宮女就哭哭啼啼的被帶走了。
朱賡愣了好一會兒,才無奈的歎了口氣。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皇帝的寢殿,沒走幾步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還有幾個行色匆匆的內侍。
沈一貫的眉頭緊皺。
“臣沈一貫,拜見陛下!”
聽到沈一貫的聲音,朱常洛艱難的舉起手擺了擺。
“首輔,近前來,近前來……”
他的聲音很輕,有氣無力的,若不是大殿內足夠安靜,還真不容易聽到。
沈一貫快步上前,來到了朱常洛床前,看到了靠在床上的朱常洛。
沈一貫看到朱常洛的臉色很不好,慘白慘白的,嘴唇也是泛白,眼圈發黑,整一個大病初愈身體虛弱的樣子,更像個命不久矣的肺癆鬼。
“陛下何以至此?”
沈一貫忍不住出言詢問。
朱常洛面色發苦,說不出話來,倒是旁邊的禦醫輕聲說道:“陛下的身子本就不太好,根基薄弱,登基以來日夜操勞,甚至是操勞過度,遂有今日。
不過,臣等已為陛下準備了很多溫補的藥材,陛下按時按量服藥,再用食物慢慢的滋補,減少操勞次數,身子就沒有大礙了。”
沈一貫偏過頭看向了那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