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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技師》第七百六十九章 禦賜府邸
洛陽雖早早就有‘建都史’,但洛陽城,卻是一個很年輕的城池。

如今的這座洛陽城,隋煬帝登基之後才興建的。之前洛陽的都城遺址,早已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中了。李牧看過李泰的《括地志》,上面記載,隋煬帝大業元年,二十五年前,剛剛繼位四個月的隋煬帝,視察洛陽城地形。隨即,征調成年男子數十萬人挖掘壕溝,從龍門向東連接長平、汲郡,抵達臨清關,渡過黃河後,再延伸到浚儀、襄城,最後到達上洛,用以設置關卡加強洛陽周邊防衛。大業元年末,隋煬帝正式下詔營建洛陽城。

當時主要負責營建的,是尚書令楊素、將作大匠宇文愷等,在於洛陽故王城東、漢魏洛陽城西,選址營建。差使役丁二百萬人,其中築宮城者七十萬人,建宮殿牆院者十萬人,土工八十多萬人,木工、瓦工、金工、石工共有十多萬人。如此大規模的修建,遠邁歷代。

隋煬帝好大喜功,一面修築洛陽城,一面又開鑿大運河,征調河南諸郡男女百余萬,開挖通濟渠,從西苑引谷水、洛水通向黃河,從板渚引黃河水通向淮河,連通水路。前後共計征調了將近三百五十萬民夫,如此大規模的徭役,也為隋朝的最終覆滅,留下了禍根。但不管結果如何,洛陽城和大運河這兩件事兒,隋煬帝乾得都算漂亮。史書上也是這樣記載的,說洛陽城建成時,“製造頗窮奢麗,前代都邑莫之比焉”。從興建到完成,共計用了十八個月,也創下了歷朝歷代建城的速度記錄。當時隋朝的強盛,從這件事上,可見一斑。同樣的事情,如今的李世民,想都不敢去想。

李牧看到《括地志》上這一段記載的時候,曾有疑惑。當時隋煬帝興建洛陽城的時候,長安城並不是不能住了。看看現在的長安城就知道,經過隋末大亂之後,大唐又定都長安,一切運轉如常,說明當時的長安城,必定是可以作為都城使用的。如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隋煬帝興建洛陽城,必然是有著其他的目的。

他與李泰討論此事,李泰給了他解答,為了編纂括地志,李泰是下了一番功夫細致考據過的。縱觀歷史,洛陽作為都城得到青睞的原因,說起來也非常簡單。早在夏商時代,天下分為九州,洛陽這個地方,剛好處在九州的中心地帶。周公選擇此地建設都城‘洛邑’,便是取這個寓意,周天子佔據了‘天下之中’,彰顯正統,顯示出帝王至高無上的尊嚴。

另外,把都城建在天下之中,還便於政令迅速通達,地方朝覷和交納貢賦,對於統治也是非常有利的,從思想上,和實際效用上,達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狀態。

那麽,既然洛陽這麽好,為何秦漢、隋唐,開國的時候,非得建都長安呢?

李牧自己研究了一下這個問題,很快,他便從史書記載的蛛絲馬跡中,找到了答案。

對於中原王朝來說,一統天下所指的范圍,大體就是所謂的‘九州之地’。佔據了九州之地,便可宣告一統天下了。秦漢隋唐,這些大一統的朝代,一統天下之後,將會面臨一個問題:當佔據九州之後,如何抵禦外敵?敵人來自何方?東邊、南邊是海,敵人不是來自北邊,就是來自西邊。若是選了‘天下之中’的洛陽定都,等敵人打過來的時候,江山已經淪陷大半。天子,戍守中原,為了抵禦外族入侵,位置相對更靠近西北的長安,才是更好的選擇。

而當江山穩固,四夷皆服的時候,軍事上的壓力減小,洛陽城的優越性就會體現出來。隋煬帝時,

開皇盛世已達頂峰,國家異常富足。在巨大的財力支撐下,隋煬帝繼位初期,無論是吐蕃、吐谷渾、還是突厥,高句麗等,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對強大的隋朝,構不成致命的威脅,故此隋煬帝想遷都也是情理之中。除了好大喜功之外,還有一個現實的理由。

隋朝定都長安城,經開皇盛世,人口達到頂峰。關中八百裡秦川面積有限,“地狹人繁”的局面導致關中的糧食,已遠遠不能滿足龐大且不斷增加的官吏、駐軍,以及新生人口需要,糧食供應變得困難。大唐定都長安十年,近一二年,已經顯現了這個問題,而還沒有達到隋朝時期嚴重的原因,是因為隋末大亂的時候,死了一大批人,若是還有隋朝時期的人口數,早就糧食短缺了。

洛陽就不一樣了,隋煬帝修好大運河之後,南方的糧食可以轉輸於洛陽,走漕運,又省力,損耗又小。但轉輸至長安得改用陸路繞過三門天險,既運糧有限,又耗費耗時,得不償失。

所以隋煬帝遷都,雖有好大喜功的一面,但也不完全是昏庸之舉。

作為一個新建的都城,各種規劃都要比數百年前興建的長安城要更加新穎。街道更寬,設計得更加合理,甚至排水渠都要更暢通。長安城雖然花了大價錢修葺過了,但是與洛陽城相比,仍是比不過。這就像是二手房和新房一樣,設計理念的落後,有時候靠裝修是彌補不了的。

另外,洛陽城的地勢,也決定了它跟長安城的格局不會一樣。

長安城是東西城,東城和西城,沿中軸對稱。但洛陽城因洛水攔城而過,把城池自然分割成了南北兩段。因此,洛陽沒有東城西城,只有南城北城,以洛水為界,南城相當於長安城的西城,居住得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南市也相當於是長安城的西市,賣的大多數平價的物品。北城則截然相反,北城的面積,約莫只有南城的一半兒,緊挨著皇宮,是權貴的聚集地,比長城的東城還要奢靡。長安城的東城,有錢就能住,但洛陽城的北城,則不是有錢就可以的,必須得有身份才行。

李世民送給李牧的宅邸,按照草圖上的示意,是位於北城立德坊的一處宅院。地處北城,位置都不差,更不要說這立德坊還西接皇宮南臨洛水,用李牧前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二環以裡的江景房,如此高端的城中濕地區,還有啥不滿意的,還要啥自行車。

一路上看到的宅院,個頂個的奢華,李牧斷定,能在這個位置的宅邸,必然不會差了,心情自是極好。想來,李世民也不會給太差的地方,應該是能拎包入住,用不著怎麽打理。

愉悅的心情,在李牧找到地方的時候,戛然而止了。

李牧順著草圖,按照標記的歪脖子樹右轉之後,李世民賜的宅邸出現在他的眼前。

門上掛著一塊飛白體匾額,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大字——“天策”。

天策府是在洛陽的麽?

李牧滿腦袋問號,在他的印象中,天策府應當是在長安城才對啊。莫非又是蝴蝶效應,因為自己的出現,把歷史改變了?李牧鑽進車裡,拿出李泰的《括地志》,翻了幾頁,還真給他找到了天策府的記載。武德四年,李世民滅王世充,李淵封李世民天策上將,允許就地開府。李世民征辟立德坊,興建了天策府,一直到貞觀元年,玄武門之變後,才正式廢除。若是這樣說,天策府在洛陽就是正常的了。

廢除之後,房子自然也不能扒掉,一直存留至今。看門口的青苔,確實也是好些年沒人來過這兒了。李牧伸手摸了一下門,厚厚的一層灰塵和青苔的混合物,又粘又髒。倒是門上的那塊‘天策府’的匾額熠熠生輝,也不知是啥材料做的。李牧仰頭瞅了會兒,發現了貓膩,不是材料的問題,而是近期有人擦過,不用想了,肯定是李世民故意的。他要把這宅邸賜給自己了,故意找人擦擦匾額,讓自己知道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

有意思嗎?李牧無語嗤笑一聲,幼稚!

“夫君,這裡就是天策府啊,陛下當年的府邸嗎?咱們住這裡不合適吧?”白巧巧撩開簾子看了眼,有些擔憂地說道。

“有啥不合適?咱們又不是搶的,是陛下賜的,有陛下親手畫的地圖為證。”李牧晃了晃手裡的草圖,折疊好了交給白巧巧:“收好了,以後陛下若是找麻煩,咱得留點證據。”

白巧巧收了起來,又問道:“你真的打算住在這兒啊?那匾怎麽辦?”

“以後這兒就是咱家了,匾自然得換了。”李牧叫人搬來了梯子,自己爬上去,叫人幫忙,一起把匾弄了下來。

匾弄下來了,往哪兒放是個問題。畢竟是‘天策府’的匾,意義非凡,扔了肯定是不成的。送回長安去?肯定也不成,李世民能找人把匾擦乾淨,又擱在這兒,說明他不想把匾拿回去,那他到底是怎個意思呢?

李牧瞅了瞅這塊匾,琢磨了一下,吩咐道:“好生保管起來,找木匠……還是算了,等我有空了,親自來吧,小心著點,抬到庫房去。”

錦衣衛們應聲,一起動手把匾抬了起來,調頭往回走。

“往裡頭!”李牧喊住他們,拿鑰匙開了門上的鎖頭:“這兒往後就是洛陽侯府了,還往哪兒抬?”

錦衣衛們隻好又調頭,把匾抬進了院子。李牧探頭往裡瞅了瞅,見院子裡也是青苔滿地,回頭對白巧巧說道:“娘子,這裡頭青苔遍布,必定濕滑,你先別下車了,等會兒我就叫人來收拾,明兒收拾好了,你再進來看。”

“我在門口看看又不妨事。”白巧巧怎能不好奇未來的家是什麽樣的,讓金晨扶著她下了車。李牧隻好走過來,接過她的右手,金晨扶著她的左手,防止她被青苔滑到了。

白巧巧來到門口,她自己也害怕滑到,不敢往裡走,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正門,霍霍然一股大氣的感覺撲面而來。當年李世民被封天策上將的時,李淵曾明確,天策府位列武官官府之首,在十二衛府之上。天策上將職位在親王、三公之上。所以天策府的建築,逾親王制度。比王府還要高半格,再大一點兒,就不能叫府,得改叫宮了。

“夫君,我怎麽有點心慌啊,陛下讓咱們住在這裡,會不會有點……”白巧巧貼近李牧的耳邊, 小聲道:“好像有點逾製了。”

“所以你得好好留著陛下親手畫的那張地圖,千萬可別丟了。”李牧聽到身後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回頭一瞧,不知何時,這兒聚攏了不少的人,正遠遠觀望著,互相交頭接耳。

李牧湊到兩女耳邊,道:“大大方方的,陛下賜的,別那麽緊張,像是偷偷摸摸似的。”說完,李牧轉過身來,面對著為觀眾人,拱手向西方,高聲道:“本侯蒙陛下厚愛,得賜這座府邸。往後住在這兒,跟大家也算是鄰居了。這兒叫立德坊是吧?大家聽清啊,以後,改名啦,這兒以後就叫天策坊,坊門那塊兒匾,明天就換了。”

“大哥,你要的東西到了。”人群外傳來獨孤九的聲音,李牧大喜,道:“真及時,快抬過來!”

幾個錦衣衛分開人群,獨孤九趕著一輛馬車進來,馬車上擱著一塊新匾。

“正好梯子還沒撤,搭把手,掛上、掛上!”

李牧吆喝著,幾個錦衣衛爬上梯子,把獨孤九帶來的匾給掛上了。新匾上頭,還遮著紅綢,李牧隨手把綢子扯下來,兩個大字出現在眾人眼前。言簡意賅,侯府二字。

沒寫什麽侯,直接就是侯府。仿佛看出了眾人的疑惑,李牧走到前頭,拱了拱手,道:“往後在洛陽,說去侯府,指的就是我這個侯府了,其他侯,麻煩前面加個名頭。誰要是覺得不妥,可以過來跟我談談,或者直接上書在陛下那兒奏我一本,怎麽都行,別讓我知道就行。我這人心眼小,誰跟我過不去,我總忍不住報復,報復勁兒大了,陛下還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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