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詔旨之文辭,同樣的味道,該是鳳閣舍人李嶠的手筆,只是催得略急,一副要盡快將元徽調離的樣子。
元郎君頗覺納罕,心中泛起了嘀咕,好像有人給他下絆子的樣子。琢磨幾許,不得其所。然元徽很快就看開了,回神都也好,幽燕的冰天雪地哪有帝都舒適,回去正可安心看戲,坐觀局勢發展......
快速地處理了些“私事”。自柳城俘獲的戰馬,元郎君此前昧下了五百匹,置於薊、平,想要組建一支騎兵部曲。原本打算慢慢來的,不過情況出現了變化,進度也就跟著提前。
以張智、烏勒為主副,人員皆揀健男,自鐵手團與幽燕的胡人中遴選,力求忠誠,嚴格控制。只是元郎君的嘗試之舉,人數不多,在元徽這兒,也算不得大事。
此次北上討伐,元郎君在大周幽燕一域的軍政系統間增添了不小的影響,臨行前,漁陽的刺史衙門還專門替他擺了場宴席。
朝廷召還雖急,元徽卻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慢條斯理地帶人南歸。途經幽州,路過薊縣時,除了拜謁一番大都督婁師德,暗地裡與張殷、李簡兩名舊部敘了敘舊。
營州之亂,使得大周東北域外震蕩不安,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擴大影響力的機遇。兩個人在幽州,已經徹底淪為地頭蛇,算是元郎君勢力的拓展延伸。
尤其是張殷,此前在協助元郎君布鐵手團眼線上,出了不少力,已然有心“軍轉政”。至於李簡,這個為元郎君簡拔於卒伍幽燕軍漢,能力的提升有些出乎元徽的意料。與其談了談,發覺其對契丹之叛有著很有見地的看法,甚至坦言大周國內有內奸......
“洛陽,我元徽又回來了!”神都城南,隔著不近的距離,看著屹立於彼的定鼎門,元郎君中二地嘀咕了一句。
趕了近二十天的路程,速度已然算快了,隔日便是臘八,尚能趕上喝完臘八粥。
聲音不算大,但身邊的幾個人都聽到了,都不由詫異地看了看元徽,元郎君則不以為意,翻身下馬,朝幾名迎上來的官員見禮。
“來者可是廣平侯?”瞄了瞄元徽身後的隊伍,尤其在押著李、孫妻子的囚車上停了下,領頭的緋袍官員朝元郎君行禮道。
“正是!”元徽粗略掃了眼,心中明白,這是專門來迎接他的人。
聞言,其人露出點討好的笑容:“在下夏官(兵部)司戎郎中侯昧虛,奉命於此迎廣平侯入城。”
“有勞了!”元徽笑了笑,朝其拱拱手。
簡單聊了幾句,互相介紹了一番,夏官來了一郎中、鳳閣來了一舍人、殿中省還來了兩名中官,看起來,還算重視元郎君這凱旋之將。
當然,也僅止於此。詔旨上說的是“回朝獻俘”,但看起來,女帝並沒有搞個“獻俘儀式”的意思,哪怕元郎君帶回了李盡忠屍體。畢竟,朝廷大軍此前慘敗,契丹尚未撲滅,孫萬榮仍在作亂......
“這就是神都,洛陽城?”一直老實跟在元徽身邊不遠處的李楷固不由發出驚歎聲,初至洛陽,便有機會登上天街,他被神都的壯麗威嚴震懾住了。
離元郎君近些的顧玉梅面上也同樣做出震驚的表情,小嘴微張,滿帶著訝異東張西望,好似初入帝都一般,演技不錯......元郎君注意著美人的表情,嘴角有了點弧度。
“侯爺......”狐危尋到了元徽。
元徽掃向他,一身繕絲斜領袍,半年未見,狐危蓄上了兩撇小胡子,整個人愈發內斂起來。給元郎君一種,正在向“老陰比”進化的錯覺。
狐危自然是元郎君派人找來的,避過幾名官員,沒時間細談,指著顧玉梅,元郎君輕聲吩咐著:“把她帶回侯府安頓,通知府中,我先去覲見陛下,晚點回府!”
隻小心地看了眼元郎君身邊新婦,眉宇間有著掩不住的風情,狐危哪裡還不明白狀況。侯爺終究是侯爺,心裡感慨一句,狐危快速應道:“是!”
待元郎君隊伍緩緩北去之後,狐危方低眉順眼,朝顧玉梅作一揖:“夫人,請隨小人回府......”
顧玉梅仍在局促的狀態,真如一鄉野幽蘭,聲音如蚊:“嗯,煩請領路。”
“夫人客氣了!”
狐危當先領路,顧玉梅與元郎君派給的兩名隨從緊隨其後。轉至一巷曲,已然命人備好一輛馬車,拘謹地跟著,默默接受狐危的安排。
上得車駕之後,顧玉梅柳眉慢慢舒展開來,美眸之中,泛著亮光。
對元郎君一行,上邊顯然有所安排, 入得洛城,更無需元郎君去操什麽心。賊酋屍首與叛逆妻子,迅速地被接受,似李楷固這樣的降將,與隨行的受賞的將士,俱有安置,一切都很妥當。
元郎君進宮之時,皇帝那邊還未散朝,趕往宣政殿之時,抬眼望了望那高高升起的日頭,今日早朝的時間貌似有些長啊。
老老實實地跟著進入宣政殿側的“待漏”小室,等候皇帝的召見,宮闈森嚴,一如既往。不過再度踏入皇城,總覺這宮廷間,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周邊很靜,侍候著的宮娥太監都小心翼翼的,有點動靜便能聽到。伴著一陣腳步聲,元郎君耳中響起了一道調侃問候:“元侯爺何故皺眉啊?”
嬌笑軟聲幾乎能酥到人心底,對聲音的主人,元郎君自是熟悉。抬眼望著娉婷而來的上官婉兒,元郎君眉梢褶意頓消,瞥了眼旁邊侍候著的兩名宦官,放肆地欣賞著上官婉兒依舊美麗的面容,起身緩緩走到大美人面前,行了個禮,以隻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回答道:“許久未見上官姐姐,元徽太過想念了......”
柳眉上揚,眼眸稍稍睜大,瞪了元郎君一眼,嘴角掛著點冷淡的笑意,以同樣低渺的聲音說道:“威震幽燕,直搗賊巢的元侯爺,還是個登徒子!”
又緩緩坐下,嘴角始終噙著笑意。見元郎君那淡定的模樣,上官婉兒不由啐道:“你倒是自在,被召還,一點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