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以養子養女的名義蓄養家奴不是什麽罕見的事。
唐晨作為封建士大夫的一員,官宦子弟,養幾個家奴自然也再正常不過。
而且,他現在也還得接受這種模式,因為隻要這樣才能保證有絕對忠心於自己的人。
這些家奴就是依附自己而生的人,自己對他們有生殺予奪之權,而他們的利益也與自己捆綁了在一起。
隻有用自己蓄養的家奴,唐晨才能放心。
唐晨又挑選了九個在南門外做苦力的青壯年做自己的家奴,每人都提前賞發了半年的月例,一共是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戚家軍的士兵一年月餉也才八兩到十兩。
即便隨著貿易順差,導致西洋銀大量進入,出現銀賤錢貴的現象,但一年十二兩的俸銀也算是高薪了,一家人吃喝至少是不愁的。
誰叫這些人是自己的家奴呢,要讓人甘願做家奴,唐晨不多出點錢也是不行的。
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錢給足了,就會有人甘願做牛做馬。
十個新收的家奴看著手裡沉甸甸的銀錠都笑得咧開了嘴,什麽為奴為仆的事也早已拋在了九霄雲外。
在夜幕降臨時,師爺周良卿才調查完了南門外的商貿情況,但在見到唐晨身邊多了十個壯漢時,不由得先訝然問道:
“老爺,這是什麽情況,他們是什麽人?”
“身邊靠得住的人太少了,收了幾個家奴,下次要是再有生員來鬧,本官也能多幾個護衛,說說吧,這南門外一帶各層的人能掙多少,進出的貨物值多少銀子。”
唐晨問道。
周良卿雖是師爺,但也沒權利去管唐晨收家奴,所以也隻是說了一句道:“也就服個軟道個歉的事,老爺何必這麽麻煩,難不成老爺您還想和士紳們鬥下去不成,我早勸過您,不但別得罪他們,還應多走動走動,套套近乎,說不定三五年就能回京師做官。”
“我沒想和他們鬥下去,也沒想討好他們回京城做官,現在這天下形勢你也不是不知道,做京官哪有在江南安全,我呀,隻是想賺錢而已,不是千裡為官隻為財嘛,我寒窗苦讀十載,也是大明儒籍士林中的讀書人,我吃飽了撐的和自己同類人作對,但他們要和我作對,我有什麽辦法。”
唐晨無奈地攤了攤手道。
“老爺既然想賺錢,就更應該順從士紳們的意思,服個軟道個謙。”
周良卿說道。
“你的意思是讓本官跟那賈主簿一樣做士紳的一條狗?”
唐晨問道。
“隻能如此,老爺您不做他們的狗,就賺不到錢,也就隻做三年五載的狗,三年五載後撈個十萬八萬銀子,沒準還能在士紳們幫助下進京當個主事什麽的,將來也就能做部堂甚至進內閣了。”
周良卿說著就幻想起來,幻想著唐晨成了尚書閣臣,而他則成了尚書閣臣的高級幕僚,比徐文長還牛逼。
“如果本官不當士紳們的狗呢”,唐晨抱著雙手問道。
“那老爺您就賺不到錢,甚至還會被罷官奪職,流放甚至梟首也不是沒有可能。”
周良卿說著就不由得笑了起來,看著唐晨吃癟的形象,就想到了自己當年在學宮這樣勸導唐晨讓年輕的唐晨吃癟的情景。
唐晨把李章的佩刀拿了過來,又取出了自己身上的印章:“得天子所授權憲,又有刀兵在手,難道這還需要當狗才能把錢撈到嗎?”
周良卿面色一緊:“老爺您這不是當官,
您這是造反!” “子陽兄,我可沒這麽說,不過本官答應你,不會主動和這裡的士紳們作對的,當然也得看這些士紳們知不知道誰才是這裡的父母官!”
說著,唐晨又讓周良卿繼續把南門外的商貿情況說一下。
“苦力們自然是沒什麽收入的,得幾錢銀子也就一家人混個溫飽,賭場、青樓是最賺的,瓷器、茶葉、布匹、洋貨這些也是暴利,還有福壽膏(鴉片)更是一本萬利,我先說賭場……總之,這些加起來,估摸著光南門外一帶進出的銀子流水就不下六七十萬兩,加上貨物的價值,值銀上百萬是有的!”
周良卿雖然迂腐,但算學與統計能力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來給唐晨當師爺,短短一日就把南門外的商貿情況摸得差不多。
而唐晨已經驚呆了眼:“這簡直令人難以想象,子陽兄,你說隻一個南門外就這麽大的銀子進出,那青浦、華亭諸縣以及蘇州府、應天府、順天府還有月港澳門那些地方加起來得有多少,如果我大明在兩京一十三省的交通要衢之地都收個一成的稅,少說也有幾千萬兩吧,何至於國庫每年不到五百萬兩!”
“老爺難道想做張居正不成?”
周良卿見唐晨突然談到國庫收入與天下商稅的事來,便直接問了這麽一句。
“我倒是想做張居正,也沒那機會了,我現在隻想在上海縣這一畝三分地裡做百姓們真正的父母官,而不是做士紳們的一條狗”,唐晨淡淡一笑道。
“老爺難道想做海瑞?”
周良卿問道。
“你覺得我長得想筆架嗎,本官隻想撈錢,也不想當狗,如是而已,回縣衙吧”,唐晨說著就先走了。
周良卿和李章、楊忠都跟了來,一路無話。
……
為不使三堂外的衙皂們知道自己的行蹤,唐晨依舊是從後門進的縣衙,且把楊忠等十人帶進了後花園,接著才過三堂,來到重光門外的配房。
唐晨就在回廊旁坐下,吩咐道:“李章,去把你父親李貴和府裡的所有小廝都叫來。”
李章小跑著去了。
沒一會兒,李貴就帶著九個小廝過來。
唐晨少年失孤,又一直醉心科舉,蓄奴數量倒也比不上他族裡其他幾房,他的家生子裡也就他自己奶媽這一房和自己夫人陪嫁的兩房還有自己父母留下的兩房,一共帶來上海赴任的除了李貴外也就十個。
但這十個都是青壯,且跟著自己唐家,雖然當的是奴才,吃的卻是地主老財一樣的飯,因而體質都不差,皆是人高馬大的,但從小的教育讓他們知道唐晨是比他們父母還大的主子,所以在唐晨面前還是顯得很卑躬屈膝。
“老爺,人都到齊了。”
李貴回道。
唐晨點了點頭,便問道:“看著你們一個個都挺壯實,這些年來仗著老爺我的官名再外也撈了不少油水吧,怎麽老爺我前些日子被人打了,你們一個都沒動,難不成你們都是忘恩負義的不成?”
“老爺, 恕罪,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按理是上不了台面的,您在前院挨得打,我們聽說後就忙趕到了大門外,但那時,那群相公們都走了!”
一叫華安的小廝先哭喪著臉解釋了起來。
“也罷,這事也怪不著你們,老爺我也沒有責罰你們的意思,隻是要你們記住,你們從五六歲開始就是跟著我唐晨一起過活的人,有的是我奶兄弟,有的是我母婢的兒子,還有的是我父奴的兒子,總之我們是一家人,老爺我要是還能繼續做這個官,你們自然也跟著發達,但老爺我要是哪一天沒了,你們也自然就跟著沒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們有的讀過些書,應該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不知道的問問知道的。”
唐晨說道。
“奴才們明白!”小廝們都齊聲回了一句。
唐晨點了點頭,又指著還站在南天竹下的楊忠等十人:“他們是老爺我新買進來的小廝,年齡和你們差不多,本來是良民,但天下大亂,沒了家沒了地,和你們以前一樣可憐,如今老爺我把他們收下,是讓你們多個幫手,把我們唐家做大,讓老爺我把官做大,這樣你們的好處自然也不少,都去認識一下,除李貴比較年長勉強做你們長輩外,你們今後都是一樣的等級,不過以前的小廝就再加五百錢的月例,新來的兄弟,老人們就多帶著點,重光門外的配房收拾出幾間來給他們住。”
自家老爺唐晨新買進十來個小廝,這些小廝們是沒什麽感觸的,但他們聽說要加五百錢的月例就頓時高興不已,也熱情了不少,忙過來和楊忠等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