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何如此看我?”
送走了華雄的信使,丁辰返回大帳。
只是才一走進來,就覺得高順和楊阿若的目光,顯得非常古怪。
倒是賈詡看上去很正常,甚至帶著些讚賞之色。
聽到丁辰開口,高順漲紅了臉說道:“主公,我們在扈城亭也有十余日了,除了風沙,哪裡見過半個叛軍的影蹤?而且,胡軫戰死,陽人關局勢必然吃緊,何以不向大督護請戰,前往陽人關殺敵呢?整日在這裡無所事事,我都快要瘋掉了……”
“誰說無所事事?”
丁辰一臉詫異,“我還不知道,你們如此清閑。
既然如此,剛才我出去的時候,看到後營有些凌亂。你們帶人去清理一下,順便全營大掃除……對了,午飯前我會過去檢查,若是打掃的不乾淨,所有人不得吃飯。”
“啊?”
看著丁辰凶神惡煞的樣子,高順愣住了。
“看我作甚,還不快去。”
“末將,遵命!”
高順覺得,快要憋屈死了。
等高順和楊阿若離開,丁辰一屁股坐下來,癱坐在圍榻上,看上去有氣無力。
“先生,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陽人關打得熱火朝天,連華雄都忍不住跑去參戰。
可是我這裡,卻冷清的連個老鼠都看不見……先生,你說聯軍那邊,真的會偷襲扈城亭嗎?”
別說高順憋屈,丁辰也不好受。
陷陣營如今就好像被流放了一樣,整日無所事事。
他想要立功,他希望斬首青綬,然後和阿姐一起離開洛陽,回老家逍遙快活。
哪怕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田,都好過在洛陽城裡,提心吊膽的,整日裡還勾心鬥角。
可是,駐扎扈城亭,哪兒來的戰功?
丁辰的煩躁,被他很好的掩蓋了。
但是,賈詡卻很清楚,他如今的狀態……
為將者,就算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這是一員主將必須擁有的素質。有道是,將乃兵之魂。如果連主將都在開始煩躁不安,那麽下面的將領和士兵,又如何能夠保持鎮定?當然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丁辰做的不錯!
至少在賈詡看來,他做的很出色。
“子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偷襲的人,是你的熟人,該如何是好?”
“熟人?”
丁辰一愣,旋即笑道:“先生說笑了,聯軍之中,哪有我的熟人?”
這話才說出口,他突然愣住了,看著賈詡。
“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不過以我對聯軍那些諸侯的了解,他們怕是沒有這份見識。我細思一番,萬一……”
“絕無可能!”
不等賈詡說完,丁辰便暴躁的打斷了他的話語。
在大帳中焦躁的來回走動,片刻後他停下腳步,強笑道:“先生莫要嚇我,姐夫甚愛我阿姐,也非常疼愛昂……當初他行刺失敗逃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他應該很清楚阿姐和昂的處境。如果他真的加入了聯軍,那阿姐和昂該如何自處?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丁辰顛三倒四,反覆的強調。
賈詡沒有再說一句話,隻靜靜的看著他。
這也讓丁辰越發焦躁不安,他猛然停下來,眼睛通紅,眸光凶狠。
“如果他真的如此,我必殺之。”
其實,他一直存有這種憂慮。
曹操的性子,丁辰並不陌生。
當年許子將點星,評價曹操是:治世能臣,亂世奸雄。
曹操當時聽了,開懷大笑。
那是一個極有雄心壯志的人,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似班超一樣,遠征西域,建功立業。
似今日這樣的機會,他會錯失嗎?
雖然一直沒有聽到曹操的消息,但丁辰卻有一種預感:曹操恐怕是不會一旁坐視。
只是,他一直沒有想好,甚至是故意躲避這個問題。
現在賈詡把話挑明了,其實也是在逼迫丁辰,讓他下定決心。
丁辰說完‘我必殺之’四個字以後,用力搓揉面頰。
“我會殺了他,一定會殺了他。
嗯,我一定會親手,割下他項上人頭。”
賈詡站起身來,走到了丁辰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陽,我剛才所言,也只是一種可能,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
丁辰強笑一聲,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卻顫聲道:“先生,我剛才不開玩笑。
如果他真敢這麽做,我一定會殺了他。”
眼眶裡,卻閃過一抹水色。
丁辰對曹操的感情,非常複雜。
他敬重他,仰慕他……曾幾何時,曹操是他心目中,無人能夠取代的英雄。
可現在……
就在他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大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
一個悠長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緊跟著,一個斥候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單膝跪地,大聲道:“啟稟丁中郎,發現叛軍蹤跡,正向扈城亭靠近。”
丁辰激靈一個寒顫,舍了賈詡,轉身來到斥候身前,一把將他拉起來。
“可看清楚旗號,是何方兵馬?”
“回稟中郎,是濟北相鮑信所部。”
“當真?”
“千真萬確。”
丁辰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扭頭向賈詡看去。
那意思分明是對賈詡說:看到沒有,我說過的,姐夫絕不會不顧我阿姐安危,去投效聯軍。
賈詡也笑了!
有的時候,丁辰就是這樣孩子氣。
說實話,似他這種秉性,並非那種能成大事的人。
可賈詡就是喜歡他這種孩子氣!當他在曹府門外,第一次看到丁辰的時候,就覺得這孩子很有意思。明明可以自己突圍逃走,卻拚死了也要掩護自己的阿姐逃離。
傻氣!
但也正是這種傻氣,讓賈詡願意接近他,幫助他。
也許,這就叫做緣分。
賈詡心裡也很高興,高興丁辰不必那麽痛苦。
他走上前,沉聲問道:“叛軍有多少人?何人統帥?距離扈城亭,還有多遠距離?”
丁辰可以孩子氣,賈詡卻不能。
那斥候忙道:“回稟賈先生,叛軍先鋒約有一千,看旗號,領軍之人姓於。
如今,他們已渡過陰溝水,抵達環雍城。如果他們馬不停蹄,預計子時前就能抵達扈城亭。”
丁辰這時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他沒有再開口,而是任由賈詡仔細詢問,他只在一旁聆聽。
待斥候說完,丁辰便看向了賈詡。
“應該是先鋒營,那姓於的怕和你一樣,是濟北相鮑信的別部司馬。”
“也就是說,這先鋒營只是探路,後面還有大隊人馬?”
“怕不怕?”
丁辰哈哈大笑,道:“我只怕那鮑信不來。
他若是親自前來最好,我便用他項上首級,還換我阿姐的自由。
不過,這先鋒營也不能掉以輕心。我的意思,是先打一場,而後退守大營,伺機而動。”
賈詡想了想,點頭道:“善!”
說著話,他便走到了大帳裡的地圖前站定。
丁辰則對大帳門口的胡車兒道:“胡車兒,立刻召高順、楊阿若前來議事。”
“在呢,不用召,都在呢。”
他話音未落,高順就已經出現在大帳門外。
那斥候剛才那麽大的動靜,高順又怎可能沒有覺察?
他早早便守在了大帳外,只等丁辰的召喚。
丁辰也笑了,指了指兩人,示意他二人進來。
“胡車兒,在大帳外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喏!”
胡車兒轉身便出了大帳,高順和楊阿若兩人,則立刻湊上前來。
“子陽,你想怎麽打?”
丁辰閉目思忖,而後開口道:“先乾掉那先鋒營,敲山震虎。”
賈詡眼中,透出讚賞之色。
丁辰骨子裡,絕對是一個相當果決的人。
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會有半點動搖……
“濟北相鮑信此人,我也有些了解。
此人志向遠大,寬厚愛人,且沉著剛毅,小有謀略。
不過這一次,我倒真的是小覷了他……鮑信為人沉穩,遇事喜歡步步為營,穩扎穩打。
似這次突然以奇兵出擊,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遠道而來,且沒有任何防備,顯然是信心十足。越是如此,就越要教訓他一二。
子陽,由環雍城而來,必經山羊陂。
這裡道路狹窄,林木繁茂。以我觀之,可使高順率三百陷陣士於此埋伏。
你則領一百新丁,繞到濟北叛軍身後。待高順率部出擊之後,你可以自後方趁亂殺出,前後夾擊……雖濟北叛軍兩倍於我,但可以一戰擊潰,令叛軍不敢冒進……
子陽,子陽?”
賈詡出謀劃策,高順和楊阿若都聽得格外認真。
可是,他卻發現,丁辰有些恍惚,似乎是在走神。
“啊?”
丁辰聽到賈詡的呼喚聲,很快清醒過來。
他點頭道:“就依先生之言。”
“我剛才說的什麽,你可聽清楚了?”
丁辰看了一眼地圖,道:“你讓老高在山羊陂埋伏,我率步騎繞過山羊陂,埋伏在叛軍後方。帶老高出擊之後,我趁亂殺出,前後夾擊……先生,我都聽著呢。”
“呵呵,明白就好!”
丁辰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準備吧。”
高順和楊阿若插手領命,躬身退下。
丁辰則站在地圖前,呆呆的看著地圖。賈詡發現,他的目光有些散,好像有心事。
“子陽,你可還好?”
“啊,我很好啊!”丁辰回過神,搔搔頭笑道。
“先生不必擔心我,我沒事。
不過,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有些失神,還請先生見諒……好了,我也要去做些準備,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向賈詡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大帳。
看著他的背影,賈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知道,丁辰一定是有心事……而且,他也隱隱約約,猜出了丁辰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