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保住妖使,狐半月把自己的命也堵上了。
“那你跑這裡來幹什麽?”織女看向另一邊的家夥。
威靈仙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手臂,“他可是我的同門,怎麽能棄之不顧?”他呻吟起來,“快幫幫我啊,痛死了!”
這句話能信才有鬼,作為當初從上古聖域中走出來的幾個年輕代之一,威靈仙開始嶄露頭角,和狐半月之間幾乎勢同水火,還講究同門之誼。
但這家夥偏偏就有一種說謊都給人真誠的感覺。
牛郎歎了口氣,說道:
“遺憾的是我們並不能處理這種染邪。”
原本神明染邪是因為違反了神格,或是在和邪現戰鬥的時候染邪,對於這種無緣無故被種下種子的情況,他們幾乎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旁邊的豺狼妖忽然變得狂暴起來,他因為染邪整個身體變成了黑色,布滿了白色的眼睛,體積開始膨脹,變形。
“帶半月去找非邑!”
他掙扎著站起來,胡亂地甩著頭試圖保持清醒,身體偏倒,撞在旁邊的巨石上,蹭下一塊帶著染邪的血跡。
狐半月的狐狸神格開始緩緩爬上黑色,他卻恍若未覺,喊道:
“霄銀,冷靜!”
可以說這種慌張的語氣還是第一次聽見。
不得不說他們都非一般,原本應該是和其他丹坊弟子一樣出現染邪,卻能堅持到現在。
年輕的通天神們對視一眼,同時出手,築起一道簡易的一線天囚牢。
不等他們開口,威靈仙已經一頭撞進去。
狐半月僵硬了一瞬,卻被豺狼妖一頭拱了進去。
進入之後狐半月試圖將豺狼妖也拉進去,卻抓了隔空。
“霄銀!”
“來……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從他身體裡噴出大量邪現,讓天空染黑,濃霧一般散開,朝著通天神們過來。
“再這樣下去會搭上我們的!”
“我來幫忙!”
瀧幼揮開試圖阻止的白繞竹,祭出神器,將淨化術接連彈出去,稍稍驅逐一些逼近的邪現。
只是這麽一道下品靈言就將她所剩不多的神力榨走大半。
“丫頭你先走。”
“不行!”她咬了咬嘴唇,猛地在他們和豺狼妖之間劃下‘一線天’。
光壁暫時擋下邪現的進攻,同時也將染邪的豺狼妖阻攔在另一邊,和他們完全對立的那邊。
“你在做什麽?”狐半月的聲音又冷又怒,神格被染上半邊黑色的他似乎感覺不到‘一線天’的灼燒感,試圖突破。
威靈仙倒在裡面痛苦地蜷縮著,從意識海深處蔓延出來的邪現不斷被‘一線天’的力量消滅,然後又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如此反覆,每一次都仿佛千針錐刺到腦子深處的痛楚!
“讓我出去!”
狐半月瘋了一般敲打光壁,最糟糕的是:因為此時的憤怒和焦急,他染邪的速度開始加快,朝著墮神更快速的轉化!
暴增的邪現讓狀態並不好的年輕神明們格外吃力,一線天囚牢開始搖搖欲墜。
真的不妙了!
牛郎抖著手扶了扶眼鏡,快速地想著脫身的辦法,不經意目光一轉,心陡然提起來,“織女!”
織女不解地望著他,忽然,她微微一僵,抬手摸了摸臉頰,一陣灼燒的刺痛——染邪了!
“吼!”
只見豺狼妖背生一雙邪現交織的翅膀,整個被生有百目的邪現所籠罩,他如今已經和邪穢沒有任何區別。
他揚著爪子猛地拍下,瀧幼所支撐的‘一線天’頓時潰散。
少女倒在地上,被襲來的邪現所包圍,肌膚可見的變成黑色!她痛苦地大叫起來。
“嘰!”
關鍵時刻,貪食丸蹦起來,朝著衝來的豺狼妖撞去,吐出藍色的光球將其擊退,然後叼住瀧幼衣服後頸,飛走。它也怕邪現,在濃度這麽高的地方,靈力都開始受到汙染。
身後豺狼妖的血盆大口撲來——它飛在空中冰藍色的雙眼四處打量,忽然,它粉色的鼻子動了動。
“嘰嘰嘰!”有救了!
毫不猶豫地,他朝著某個方向衝去。
瀧幼隻覺得自己渾身有如火燒,隨即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更溫暖的地方。
“做的不錯。”
非邑丟了丟了顆仙丹給早就張嘴等著的貪食丸,隨後給瀧幼喂了一顆,便將她們給白繞竹照看。
看見這家夥牛郎幾個總算松了口氣。
“再不出手我們就都掛了!”織女捂著臉吼道。
非邑直接翻了個白眼“人家說沒有這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要不是小丫頭在我會管你們?”
“趕緊的!”
“嘖,總得給我時間布置。”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非邑可沒一點含糊,直接讓他們先停手。
包括招徠在內都或多或少的有染邪的痕跡,他們撤掉一線天囚牢退到浮島邊緣,趕緊拿出之前才到手的冰露清靈丹,每個一顆。
完全不需要神力催動,近乎寒冷一般的藥力在身體內散開,身上那惡心的染邪就紛紛褪去,並且快要乾枯的神力也在緩緩回升,感覺身體都輕松得要飄起來。
在他們還在咂嘴回味的時候,那邊非邑沒好氣地喊道:“好了就趕緊來幫忙!”
狐半月三個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怎麽做?”
非邑指揮他們各自站好位置——面前都懸浮著一道閃爍著的青玉符,“往裡面注入神力就行,到我喊停的時候都別松手。”
當他們照做之後,從浮島周圍升起一道金色的金色的結界來,這股力量都是他們所熟悉的——‘一線天’
招徠反應最快,問道:
“把‘一線天’刻進陣法了?”
非邑站在狐半月等幾個面前,頭也不回,笑道:“這感覺不錯吧?”
這感覺……何止是不錯,簡直棒極了!
‘一線天’之所以特殊就是因為其操作方法的刻板和複雜,將它刻成陣法這種做法簡直聞所未聞,不或許有神明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只是失敗了。
畢竟,是特殊的神言之術。
“這麽做能用不?”
“哼,看著!”
非邑拿出另一塊青玉符——陣心,上面的力量波動和周邊的幾道明顯有聯系,在這一瞬間,他們能清晰感應到神力在幾道青玉符之間來回流動然後注入陣心。
隨著非邑的神識運轉,腳下亮起一圈圈光陣,光芒越來越亮,仿佛是升騰的水蒸氣一般,最後聚成一條條金色的繩索;空中也垂下數道光繩,將染邪到快要失去理智的神明和已經變成怪物的神使捆住!
他們因為痛楚開始掙扎,從光繩反饋回來讓牛郎幾個身形一震。
“穩住了。”
織女忙將神器掏出來,點在青玉符上,“你他麽倒是快點!”
非邑咧了咧嘴,然後將混沌之力侵入對方的意識海和靈台,很快將邪現的種子剔除,再加上‘一線天’陣法的力量,總算讓局面穩定下來。
“行了。”
牛郎幾個迫不及待地收回神力,陣法退去,隻留下倒在地上的神明和神使。
只是,他們染邪的狀態還沒有解除。
織女指著要死不活的家夥,問道:
“這怎麽辦?”
非邑將瀧幼抱起來,遠遠地瞥了眼,隨即讓白繞竹啟動傳送陣,“又不是我攬的活。”
他溜得賊快,留下幾個年輕的神明面面相覷。
神力,已經沒有了,不過也不是沒辦法清除邪現,他們的目光放在還剩下三顆冰露清靈丹的白玉瓶上。
沉默半晌,招徠說道:
“左右他們都是煉丹師。”
“嗯,完了後找他們賠。”
這麽一想,想把非邑抓回來打一頓的心思就淡去了。
然而當看見那空空如也的小玉瓶,還有當初某人給仙丹時說的‘總會用到’的話,他們才反應過來,這一切說不定都早在預料之中。
一向面癱的招徠忽然皺起眉頭冷聲道:“不爽。”
這無疑是年輕的通天神們的心聲,這股不爽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從丹坊三弟子那裡獲得豐厚回報、持續到狠狠壓榨一番狐半月和威靈仙也沒有消去一點。
“果然只有去狠狠揍非邑一頓才行。”
當已經有乍暖還寒的春風吹起的時候,鎣城再次迎來了年輕的財神和愛神。
岸丙公園作為鎣城一大郊遊聖地,到處都是踏春賞花的人們,此時桃花紛飛,落紅無數,沾染在人們的頭上和鞋底。
牛郎他們打算從小岸丙的神廟借個路,便相約而來,才來到人間界的大廳,就看見站在回廊頂上眺望的少年——信仰之力充足,他的身形長得很快。
“在看什麽?”
和開始的懵懂相比,岸丙如今已經能初見前任的沉穩幹練,只是相比較起來,現在這個神明岸丙更活潑,對他們也更友好。
果然,還是不同的個體。
“今年鎣城的春天也很美,可惜……”
不知為何,他的目光有些空曠和莫名傷感。
“可惜什麽?”織女和他並排坐在棱上,岸丙公園就和華英中學隔了一條寬闊的街和小土坡,這裡甚至能看見學校後山若隱若現的一條薔薇花帶,“對了,你知不知道非邑最近在做什麽?之前我們可是被他狠狠騙了一回,這次一定要找回來……”
她興致很高,卻被嫦娥輕輕扯了一下,轉頭才看見岸丙的臉色變了。
“最近,還會別去找非邑了。”
“為什麽?”
“他……心情恐怕不好。”
“誒?怎麽回事?”
當織女問完的時候,才發覺同來的牛郎幾個也沉默下來。
春風乍起,吹來百花的香氣,還有某些缺失的東西。
他們的神識要蔓延整個鎣城並非難事,這一瞬間,空缺的部分變得清晰起來。
鎣城中,有一個神明在不久前消亡了。
“是看著非邑長大的神明,和他非常親近。”岸丙淡淡的陳述道,還記得那天晚上從慶神鎮傳來的震動。
“是胖叔?!”
織女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不說有非邑在,光是那位本來的神廟香火供奉也足以維持生存!
“觀武誕生的神廟其實是清河上遊的老廟,前段時間,人類施工把神廟推了。”
神廟就是神明安身立命的地方,人類失去房子還能更換住所存活,但神明不同,除非是有其他能代替神廟信仰之力的來源,否則神明是沒有流浪的資本的。
何況神明誕生的神廟於神明本身而來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尤其是大多數地方神都只有一所神廟,一旦被毀就極有可能威脅神格。
一時間,從華英中學吹來的風都帶著悲傷的氣息。
沉默許久後,牛郎歎了口氣,“去看看他吧。”
給他們開門的是瀧幼,她穿著一件高腰的單層白色衛衣,下面穿著九分牛仔褲,臉上並沒有高昂的喜悅。
“快進來坐。”她走在前面,放柔聲音喊道:“紅離,快來看看誰來了?”
沙發上,小鯉魚妖總算有了點反應,抬起一雙沒有任何色彩的眼睛,然後又低下頭,沒有任何表示。
牛郎他們都見過這個小妖,此時總算開始接受現實,那個胖胖的神明,或許真的消亡了。
沒過多久,非邑出現在屋裡,這個時間他應該在上課才對,看出他們的疑惑,非邑說道:
“這會兒是大課間。”
華英中學,正在吭哧吭哧跑步的‘非邑’罵罵咧咧,齜牙咧嘴,一片薔薇花瓣從鼻尖飄過,頓時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瀧幼對一臉灰敗的小孩兒說道:
“紅離,去休息一會兒吧。”
因為他們接下來恐怕會不可避免的提到某些傷心事。
非邑靠著窗戶,看他僵硬的動作,皺了皺眉,說道:“讓他留下,總不能一直逃避現實。”
那一瞬間,紅離的小臉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他望向面無表情的高手少年,乞求般的,快要哭出來。
非邑臉上毫不心軟,頗為嚴厲,“胖叔臨走的時候把你交給我可不是為了光讓我保護你,否則我可以直接把你養在玻璃缸裡。”
“哥哥!”瀧幼提高聲音。
非邑望了眼悲傷的小丫頭,別過頭去不說話。
他並非無動於衷,只是和以前比起來,他表現悲傷的方式變得更成熟,因為他總是知道怎樣選擇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這也讓牛郎幾個稍稍松了口氣。
“是多久的事了。”
非邑閉了閉眼,歎氣,“四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