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繼非邑之後,天字班眾神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場心智的歷練。
潛藏在岸丙意識海深處的邪現一經爆發,便是難以收拾的地步,被上古神域的怪物馴養過的邪現由內而外的沾染,幾乎是眨眼變將岸丙吞噬!
這個少年和他們爭吵過,戰鬥過,同時,也曾相熟過。
這份並不單純的情誼,是阻礙‘一線天’施展的最大的因素,他們都克服了。
然而,最大的困難才剛開始。
“啊——放我出去!不能松開!”
理智和被侵蝕的邪念讓岸丙痛不欲生,他此時人形全無,從後背蔓延出來的幾個黑色的頭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眼睛,笑著、哭著、嘶吼著。
這一幕,就是當初梧之南的重演!讓無盡的陰影籠罩在幾個少年人的心頭。
“開始吧。”
非邑與他們交換一個眼神,然後靠近一些,對被困在‘一線天’囚牢中的岸丙喊道:“冷靜下來,只要堅持住,你就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回到肖家。”
這一句就像是鎮定劑一般,讓岸丙停止了掙扎,他伸出已經演變成利爪的手,緊緊捂住頭,跪坐下來。
腦子裡有無數聲音在爭吵,在誘惑,讓他放棄掙扎,讓他加入其中。
整個身心都仿佛在被無盡的黑暗撕扯!岸丙忍不住吼道:
“快點!”
話音一落,四個頂端便注入強大的神力,‘一線天’的威力猛然增加,仿佛是油鍋般煎熬著其中的少年。
“吼——”岸丙仰天長嘯一聲,狂敲囚牢,“放我出去!”
染邪的他力量不小,牛郎幾個艱難地支撐著,那麽,質問鞭撻的任務只能交給非邑來完成。
他強壓住傷痛,大吼道:
“岸丙,為何墮神?”
良久,痛苦沙啞的聲音響起,“非……我所願……”
“岸丙,可曾懺悔?”
“……是!”
“岸丙,是否願意接受懲罰?”
“是……啊!”
隨著被審問者內心的懺悔堅定,‘一線天’的力量開始由外而內入侵!
施法者同時打入淨化術,神力勢如破竹將他身體外張牙舞爪的邪現完全擊破,接著進入他的身體、意識海,開始掃蕩淨化。
這個過程就是對墮神的懲罰,其痛苦就像是把身體打破再重組,洗髓伐骨,可見一斑!
良久,就在織女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刺眼的光芒閃過,三棱錐囚牢中的少年恢復成他們熟悉的模樣。
岸丙緩緩爬起來,站著,看著自己的雙手,表情還因為巨大的痛苦而麻木著。
“成……成功了!”
織女歡呼一聲,手上牽著的神光跟著一抖。
“別松開!”非邑紅著眼睛大吼一聲,“不能,放他出來。”
天字班眾神紛紛沉了臉,岸丙抬起頭來,垂著眼角,抿著嘴,像是要哭又像是嘲諷,說道:
“你發現了,這個邪現……驅逐不了。”
他的意識海深處,一縷盤旋的黑色霧氣再次爆發,它是種子,就像是磁鐵一般,將天際的邪現統統吸過來。
一眾少年眼睜睜看著岸丙再次染邪,看著他從翩翩如玉的少年變成怪物。
絕境再次降臨,可他們已經沒有翻轉的余地,沒有解除方法,更沒有多余的神力。
即便請來上重天大神,也只是重複無意義的清除,或者直接抹殺。
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非邑緊緊咬著牙齒,然後想到了黑皮書,當初既然能進入玉琅的意識海,這次也一定行!
但是這一次,藏在身體裡的東西卻拒絕了,它焦急的想要表達什麽,卻不甚清晰。
非邑福至心靈,明白過來:岸丙實力比玉琅低,被入侵依然會死……
“動手吧。”
岸丙跪在一線天囚牢中,眼神卻是看向非邑,和開始時相同的幾個字,沉重的意義卻讓人難以接受。
織女代替他回答道:
“不可以!”她整個身子都在抖,“怎麽能殺了你?我們再來一次!”
“可是我熬不住。”
然而真相是不管來幾次,藏在意識海深處的邪現種子依然會茁壯發芽。
這一次,嫦娥的雙眼再也裹不住淚水,就這樣哭了。
非邑是木然的,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透死生,可還是做不到灑脫。他才送走的名木,仿佛聽到了上古結界中那個幕後主使的大笑,眼前浮現的是和岸丙相處的種種。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不,恨你。”岸丙盯著他,黑霧沉沉中,他的雙眼尤其明亮,“能以人類之身享受家人的溫暖,可上天是公平的,你成了神明!”
他說話時,身上的眼睛一個又一個的出現黑色眼珠。
“別說了,我會想辦法……”
“錢才。”
聽到這個名字,非邑一震。
“錢才就在山下,要是我失控了,你說最先遭殃的是誰?”岸丙盯著他說道:“我不想威脅你的,可是,我叔叔也在山下。”
他說完這句話後,天上的邪現仿佛收到命令一般,瘋狂的衝向囚牢,化作一個漩渦鑽進少年的身體裡。
那張淺棕色帶著深棕色紋路的木質神格眨眼變成全黑!
只差最後兩隻眼睛,只要它們點睛成功,便是進階邪穢之時!
非邑環顧一周——被圈在結界裡逃不出去的妖魅,還有力竭的織女等神明,深夜,結界外,還有錢才坐在石梯上,還有更遠的地方……
一張張臉,一切的一切,最後都定格在上古結界中被囚禁的老人身上!
“嗷——”化成怪物的岸丙開始暴動,神格上,最後一隻眼睛開始翻滾著黑色眼珠。
“啊——”非邑大吼一聲, 手持‘炙寒’衝過去。
就在這時,‘一線天’組成的囚牢被暴漲的邪現衝破,狂亂的風勁將眾神彈開,只有非邑,義無反顧的衝了進去。
無盡的邪現讓非邑回憶起在上古結界中感受過的陰冷森寒,以混沌之力禦身,他看見了中心被束縛的岸丙。
不再猶豫,不再軟弱,他大吼一聲,舉起紅白兩色光芒閃耀的長劍,狠狠刺進少年的心臟!
岸丙輕輕抖了一下,蠕動著嘴唇,說著只有他們才能聽見的話。
一切都平靜後,天與樹與風都飄揚著淺綠的色調,還有與絨花齊飛的信仰之力,都隨著夕陽消失在明天。
非邑就這樣站著,望著地上遺留下來的神格說道:“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面具下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