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織女等人只是想要試一試神明是否真的容易被忘記,以此來滿足好奇心。
但實際上,非邑才是最關心結果的人,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牛郎織女等人生而為神明,所以對於‘被遺忘’這種事情會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他非邑不一樣,作為在人間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身份跨界之後對於這種結果會覺得惶恐。
走回巷子後,非邑發現那幾個麻煩還等在那裡,並且厚臉皮的問他:
“你家在哪兒?”
新的煩惱讓非邑暫時擺脫了深層憂慮,“你們這些通天神都這麽閑的嗎?”
“還好啊,我和牛郎有伴生神使,一般的廟裡的事交給他處理就好了。”
“而且,我們還在學習階段,這樣也不算瀆職。”牛郎淡定補充。
嫦娥一撩秀發,“理由同上。”
招徠對上非邑無語的眼神,冷淡的說了一句,“我沒有神廟,不用管。”
“但你們別找我打發時間啊?”非邑一邊說一邊開門,正對著門的貨架上睡著個四仰八叉的黑貓,“我下午還要上課!”
狹長的巷子裡到處響著鍋鏟撞擊鐵鍋的悅耳聲音,同時傳開來的還有大蒜爆香後放入五花肉的香氣,勾得非邑肚子直打鼓。
然而他發現,眼前一亮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幾位應該在神廟中被供奉著、高不可攀的神明。
“這就是人間界的飯菜嗎?”牛郎深吸一口氣表示吃驚。
“我總算知道有的神明為什麽要隱居在人間界了。”
織女更直白,手中拿著剛才的老婆婆給的兩個番茄,小臉激動到泛紅,“非邑非邑,剛剛那個老人家說這個可以做番茄蛋湯!”
對山幾雙灼灼的眼睛,非邑冷笑,“抱歉,我家沒有雞蛋那麽高級的食物。”
貨架上的深夜一邊伸懶腰,看著那幾個眼饞的家夥,明智的沒有拆穿他今天廟會賺了不少錢的事,好吃的嘛,根據分配率人越少越享受。
被主仆兩個嫌棄的四人非但不沮喪,反而松了口氣,“這好辦,只要有食材就可以了吧。”
非邑眨了眨眼睛,我可沒說要煮!
然而不等他回答,幾個人就消失不見了……深夜悠哉哉舔著毛,安慰道:
“辛苦了,咱們就搭著吃吧。”
非邑無力吐槽,“你就慶幸貓爪子不能握鍋鏟。”感情不是這貨煮飯。
不到十分鍾,牛郎織女等人就回來了,非邑一看他們手中拎著的袋子頓時感慨神明之間的貧富差距如此之大。
排骨、魚、裡脊肉、雞蛋……
“你們這是把菜市場都搬過來了?”
雖然之前百般不願,但是看著這麽多好吃的非邑還是走過來挑挑揀揀,當發現某種青紅夾雜且尖尖長長的東西時,他終於笑了。
“這是個好東西。”
深夜原本蹲在灶台邊的碗櫃上對著一堆肉雙眼放光,一瞧見那袋玩意兒就渾身炸毛,痛心疾首:“你們怎麽把這個也買回來了?”
“啊,我看菜市場那麽多人在賣,看著還挺可愛的。”織女邀功似的湊上來,看著某個土地神熟練地洗菜切肉。
“這東西本地人稱海椒,學名,辣椒。”
慶神鎮地處神州大陸西南,氣候偏濕,辣椒是僅次於油鹽的佐料,織女說到處都在賣,那是因為此時正是本地的七星椒上市的時候。
買菜的人尚且體會不到深夜痛苦的情緒,
直到非邑端菜上桌。 紅燒排骨、水煮肉片、生椒魚片……嫦娥等人捧著飯碗、咬著筷子,發現不管哪道菜都沒少了辣椒。
辛辣的味道竄入鼻息,不僅引得鼻子發癢,更是勾得口水直冒。
“試試,我做飯還行。”
因為老頭子不會做飯,準確地說應該是做得太難吃,當他的身高能夠到灶台之後就開始自己做飯了。老頭子還好意思逢人就說:都是因為他手藝不好,才能老來享福……
非邑搖了搖頭,不管現在如何,以後還可以讓老頭子享更久的福。
誠如他所說,桌上的飯菜味道真的不錯,但架不住太辣!
本來除了招徠其余三位都能隨時受到供奉,其中包括不少吃的,但是一般能搬上供桌的貢品都是比較乾淨清淡的食物,辣椒什麽的根本看不見。
第一次嘗到正宗的人間界食物,結果一來就這麽刺激,幾位神明‘感動’得涕泗橫流,但又舍不得放下筷子。
就像是非邑自己說的,味道真的很好,爆辣之余還有花椒的麻,漸漸地竟然覺得尚可,越吃越越有感覺。
深夜自己有一份單獨的吃食,那是‘鏟屎官’給他開的小灶:放辣椒前就給他盛了一份。嗷嗚一口吃掉一塊排骨,他開始為這些吃得臉紅的神明默哀。
對這麽刺激的人間界食物上癮,以後那裡還能接受清淡的東西?
一頓飯之後,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變成了火爐一般,端著一杯水,撅著發紅的嘴唇呼呼吹著氣,皮膚冒汗、胃裡火燒。
吃完了飯,不待非邑開口送客,牛郎織女等人便跑了個沒影兒。
六月的天氣越發熱了,好不容易將狼藉收完,正準備抓緊時間睡個午覺的時候,深夜說起了一件事情。
“收集信仰之力?”
非邑恍然大悟,今天只顧著廟會賣貨,都忘了自己還是個神明來著,今天這麽多人燒香供奉,信仰之力肯定達到了最高峰。
“難怪今天神格波動有點激烈。”
主仆兩個一邊走一邊說,走到清觀武廟被那滿地髒亂嚇了一跳。
以前泥濘的地面此刻被黃紙和香燭燒剩下竹簽鋪滿了,左邊的香爐也被塞滿了灰,旁邊還清出了一大堆,更別說那些香案上的溝槽,滿滿是竹茬子,可見其香火鼎盛。
熟練地捏個手決,白光閃過後來到了諸神天的住所中,這裡依然是天高氣清,陽光萬裡,而且氣溫適宜。
才站定,非邑就被香案上懸浮的那團白光吸引了目光——原本樸素到簡陋的青石建築愣是被這信仰之力給襯得神聖光潔。
這是非邑成神以來第一次經歷廟會,想到那天淨化一隻邪現得到的信仰之力,跟這團直徑近一米的比起來少到可憐。
他圍著這團光走了一圈,聽深夜的解釋眼前忽的一亮。
“收集信仰之力需要以神格為媒介,不斷重複還有助於幫助你和神格盡早融合。”
但是非邑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裡,開始摸著下巴思考起來:如果過程中需要調動神格,那現在他的神格已經分為兩半,是不是可以借助這個來感應老頭子的位置?
他越想越興奮,說做就做,直接盤腿坐在香案後的方台上,雙手合十開始調動神格,被力量灌溉的舒適感襲來。
依然不能彰顯神格,但它確實在意識海中運轉,香案上的信仰之力受到其召喚一縷縷往少年身上聚攏,滲入。
深夜就蹲在他旁邊,通過契約吸取少量的信仰之力,歪頭看著漸漸沉入意識海中的少年一動也不動。
每當這樣認真與之相對的時候,就會跑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但他又不知道原因何在。
十分鍾後,信仰之力收集殆盡,忽然,少年皺起了眉頭。
深夜有些緊張,按照神鑒所示,現在的慶神鎮土地神乃是眼前這少年,也就是說,被分裂的兩部分神格是以他這邊為主導。
那麽,以信仰之力的流向為指引,或許就能找到明安所在……
正如深夜所料,非邑的神識順著那信仰之力的去向追尋而去,不知其遠近, 只是和另一半神格的感應越來越清晰的時候,一道‘堅壁’阻了去路。
不知其形、不知其質,卻堅不可破地推拒著他。
感覺到那信仰之力越來越遠,非邑心中一狠奮力追上,下一秒,一股力量朝他壓來,意識海受到震蕩波濤洶湧,反映到身體上仿佛一座大山壓到了頭上,劇痛!
“噗!”
“非邑!”
深夜看到他吐血直跳腳。
非邑咚一聲倒在方台上,將口中的腥甜咽下去,緩緩開口:
“神識被不知道的力量擋住了,太過強大。”
連天罰台都見識過,他必須承認方才接觸到的力量乃是最強,僅僅是一點反抗,便讓他萬分難受。
少年狠狠捏緊了雙拳,越是尋找就越是明白艱難……
“知道方向嗎?”
方向?非邑搖了搖頭,感覺太模糊了,“或許,當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可以了。”
與之相關的就是信仰之力,它是實力的源泉,也是追尋老頭子所在的方向指引。
只能說,神鑒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他非邑,司慶神鎮土地神之職,命衰得醒,恩澤為尋……根本就是將他成神的意義概括得明明白白。
收集了這麽多信仰之力,非邑感覺神格並無任何變化,時間也不允許他就地試驗,只能放到放學後的天字班實踐課上去了。
徑自從神廟翻牆去學校,進入教室一掃之下忽的發現幾末異色——只見極為好學的神明手拿不知從哪裡拿來的筆記本和筆,坐在教室後面的祥雲上認真聽化學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