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在諸神天並不出名,在偏遠的鎣城也活動極少,因此不論是妖怪還是除妖師對這個除妖師家族都不甚了解。但若是往東、往南走個百十公裡,跨過了斷嶺,哪怕是往西部最大的城市靈杜城去打聽一趟,也該知曉,黃家的來歷與厲害。
“我黃家祖先曾與大神立下過永久契約,後世子孫當以供奉父母般香火萬代,與此同時享有借力之所。”黃起雲十指相對,掌心之間懸浮著一根彩色的手鏈,仔細看,竟是由符籙編織的!
而他口中的大神——非邑在意識海裡召喚出神鑒查找時,驚駭得無以複加——八仙!
竟然是八仙,不是其中一個,而是所有!
就是這一道小小的借力符籙籠罩下來的結界,光是威壓便將白繞竹幾個打回原形,進而將其震暈過去,從這彩色的結界上伸出來的八根光繩更是將非邑束縛,動彈不得分毫。
可憐羅宴暝才逃脫囚牢,這會兒又陷入了險境,不得已和幾個妖怪一同趴在結界的威壓下。
“呵呵,八仙借力符乃是我族威力最強之法寶,即便是以我的實力,用一次也得間隔兩月方可,不過,這是值得的。”
兩個神明,一隻九尾靈貓,還有一堆化形妖怪,這等收獲讓黃起雲陰沉的臉上透出了笑意。但笑容才凝聚在嘴角,他忽然軟到跪下,吐出一口鮮血來。
使用借力的符籙本就使他消耗極大,如今支撐一道上重天大神的結界已讓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不過怎麽可能功虧一簣呢?他強撐著一口氣用力合攏雙手。
被困住的非邑頓時大叫起來,那些神力凝成的光繩纏在四肢和脖頸上,仿佛要將他分屍一般勒緊,侵入內部,將體內運轉的神力切得支離破碎,神格不受控制的縮回體內,他面朝青石板地面,終於倒下了。
看著是個少年的身影,一動不動。
黃起雲喜形於色,無力地垂下雙手,結界隨之落下,一地的蛇兔鼠怪。
過了一陣後拄著劍站了起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他現在無疑是極度虛弱的,若是隨便來一隻妖怪都能截胡。
“師叔。”
老人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小廣場上穿得極遠,仿佛又很近。黃起雲的步子一頓,並沒有回頭,冷聲問他,“什麽事?”
這時候,月亮從烏雲裡鑽了出來,光輝冷透人心。
“小侄有一事不明。”
“你說。”
青年提起劍在手裡摩挲,若是放在今夜以前,黃元庵還是那個唯唯諾諾、諂上欺下的師侄,但在師叔用了八仙借力符之後,時過境遷。
“當初請師叔來鎣城的目的是助我收服九尾靈貓,可是如此?”
“不錯。”黃起雲看他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帶溫度,真要說的話,是極冷的不屑。
“那……”
然而根本不待黃元庵說完,青年不鹹不淡的說道:“我隻問你一句,你起了什麽作用?”
話到這裡便是完全不留情面了,黃起雲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是你請我幫忙,但也不是讓你在這裡縮頭縮腦拿我當槍使,自己最後還敢獅子大開口!
黃元庵並沒有預料中的尷尬與氣悶,相反,他高興得不行,臉皮也是厚到比年齡還長。
“老夫鞍前馬後伺候著,出錢出力,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這些神明妖怪了。”他亦是舉起了劍,在這等豐厚的收獲面前,焉能不動心?“待回了本家,自會為您上報嘉獎,想必您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風,在這一瞬間安靜下來。
同樣是除妖師大打出手,
劍光靈光漫天飛舞,黃起雲似乎完全處於被動。就像他說的,黃元庵沒有起作用,自然也沒有消耗。非邑艱難地睜開眼皮,看著他們狗咬狗,即便結界撤了,但是那八仙借力符殘留的力量仍舊讓他無法成功聚起神力,四肢和脖頸之間仿佛橫著一道天塹,將靠攏的神力完全阻擋,神識亦是被攔截著。
“非邑,你有沒有怎麽樣?”
意識海裡響起熟悉的聲音,他轉過頭去,此時趴在不遠處的深夜令他微微一震,“你這原形……”
他明明記得以前毛球的九條尾巴是又細又長的貓尾巴,這會兒卻是蓬松的、尖尖的,像是狐狸尾巴。
“你別管,能不能動了?”
“今天怕是陰溝裡翻船了,你能動的話先帶著他們離開,我隨後來。”
他倒是想用混沌之力,然而如今神識不穩,神力不濟,非邑哪裡敢輕易動手,生怕卷進了身邊的妖怪。
哪知深夜卻欲言又止,但是在非邑催促下,他還是悄悄催動了混沌之力,並說告訴他——錢才在附近。
非邑驀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不過那小子不傻,應該在哪兒貓著。”深夜借著尾巴的掩護,悄悄將混沌之力分散出去,放在被打回原形的妖怪們身下。
他控制力有限,只能帶走原形較小的妖怪們,兩個神明卻是無法。
尚在打鬥中的兩個除妖師沒有發現,夜色下,無與倫比的力量仿若一個巨口,慢慢將妖怪‘吞掉’。
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廣場上就只剩下非邑和要死不活的羅宴暝。
“該死!”黃起雲險些按捺不住手裡的劍,“那些妖怪呢?!”
這時候,最好的回答不是挑釁,“哼,這地方還有誰能動?”而是挑撥離間。
果不其然,黃起雲將目光放在了黃元庵身上,“你好大的膽子!”
黃元庵也是個有脾氣的,若是辯解反而顯得示弱,便冷笑道,“莫不是你獨吞了?”
如此兩人又開始扔符,非邑樂得他們窩裡反,試圖恢復神力,然而,八仙的力量終究是太過霸道。
他不禁感慨道:難道他今天真的好運到頭了嗎?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從後邊林子裡悄悄摸過來的身影讓非邑如遭雷擊——錢才。
他死死瞪著好友,心如擂鼓,卻不敢出聲,無聲地動著嘴唇,“走!別過來!”
然而夜色下,救他心切的錢才什麽也看不見,只是隱隱辨出好兄弟的方位,貓著腰跑過去。
他以為自己很小心,距離好友也不過三四米的距離,然而,月色下的青石板廣場是反光的,多一個人哪裡瞞得過除妖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