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錢才拉起非邑架在肩膀上,他不會問此時此景,只知道那兩個妖怪似的家夥不會好意。
非邑現在動彈不得,他想說話但是被嚇到張不了嘴,他想把對方推開,但是卻無能為力。
並不穩定的神識捕捉到後面追來的靈光,他幾乎要用盡了這輩子的惶恐,“走!”
他才說完,身邊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軟倒在地上——錢才從好友的身邊飛到了廣場邊緣,月色下,輕微地抽搐著。
非邑極狼狽的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在這夜裡,他從心裡祈禱著這是一場夢,可是灑在手上粘稠的液體卻是溫熱的……
“小……小邑……”
錢才從來都是無條件信任乃至依賴著非邑,此時亦然,他側躺著,微微動了動手指。
好疼,比當初被卿雲傲敲斷了手臂時疼了數萬倍,可是更多的是有什麽東西在從身體裡流逝,那種灼熱中帶著麻木的錯覺。
是血,他反應過來,隨之而來的念頭是原來自己已經快死了。迷蒙間,他看見好友猙獰著站了起來,然後被夜色一般的東西吞沒。
哪管什麽殃及人間界,非邑怒吼一聲將混沌之力全數爆發,瞬間衝毀了八仙借力符的禁錮。
與此同時,以他為中心,黑色的旋風擴散開,所過之處皆是虛無,整個廣場都被重塑成一口大鍋的形狀!
“錢才!”
少年聞言動了動眼皮,他喊過非邑無數遍,但聽見這家夥這樣喊自己的名字真不習慣,或許只是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多余的友人,所以小邑一喊就知道是在喊自己……真的好困。
他慢慢閉上眼睛。
非邑顫抖著手卻堅定地凝聚數道‘受血’,朝著少年釋放過去,哪怕是這條命……
在咫尺之間時,一道身影忽然衝了出來,擋在錢才前面吸收了神言之術。
余淼看著進入自己身體的神光,先是驚恐的愣了一下,對上非邑瞪大的雙眼時,所有的恐懼盡去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喜悅。
當看到非邑因打擊而搖搖欲墜的身體時,過往所有的負面情緒不見了,他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
他哈哈大笑,薄唇越咧越大,嘴上的皴裂滲出鮮血,仿佛食人的妖怪,他越笑越大聲,眼淚跟著流下來——
就在這笑聲中,錢才終是閉上了眼睛……
“啊——”
逃到山下的深夜冷不丁竄起一陣惡寒,這個聲音。
“深夜,你看天上!”
不知何時,烏雲都逃走了,露出來的滿月變成了妖異的紅色!而就在這紅月下,鋪天蓋地的邪現朝著白鶴山山頂聚集,就像是參加狂歡的魔鬼一般。
深夜試著呼喊非邑,然而他們的伴生契約再次失效了,他當機立斷,“你們快躲起來!”
說完後頭也不回地朝山上跑去。
然而此時山上的場景卻叫深夜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邪現形成一個漩渦湧向一個中心點——非邑,他染邪了,而他的不遠處,則是倒在血泊中的錢才,已然沒有了聲息。
“小邑!”
此時的非邑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有一張顯行符,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但是這樣說似乎也不對,因為他的神力還禁錮著兩個除妖師和余淼。
深夜幾乎能輕易推斷出原因為何,但現在要怎麽製止?如此大量的邪現,他完全無法靠攏。
他幾乎是瞬間的,打出了傳聲符。
不多時,數道流光自此飛了過來,正是織女幾個。
當看見這個場景時,饒是的淡定如招徠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殺人了?”
“不可能!”深夜想也不想的否定了,
如果非邑就算是毀了人間界也不可能殺了錢才“估計是為了救人才染邪了。”牛郎推斷出來。
織女真是給這兩個家夥跪了,“沒看見非邑的神格都要染邪了?還說個屁!”救人要緊!
嫦娥手持藥杵,拍了拍跳腳的丫頭,“我們正在想辦法。”她說完看向另外兩個少年,“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非邑此時已經完全失去對外界的反應了,除了‘一線天’再無其他方法,只是,即便是‘一線天’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少?
當那散發著神聖光輝的三棱錐出現在已經完全變形的廣場上時,一股凝重氣氛蔓延開來。
然而在不遠處結界禁錮的地方,黃起雲和黃元庵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
華英中學的學生非邑是神明;而眼前來的四個少年少女, 他們的神格似乎在黃家的手劄中有著清楚記載。
此時黃起雲饒是有一顆吞象的心也只剩慫了,牛郎織女、嫦娥、財神隨便一尊都能和八仙抗衡,而這會兒一下子來了四個!
這會兒誰管除妖師的心有戚戚然,羅宴暝已經醒來,和深夜一起目不轉睛的的看著‘一線天’中的情況。
“慶神鎮土地神,非邑!回答我,為何墮神?”
“非邑,可曾懺悔?”
“非邑,可願接受審判?”
隨著四位年輕神明神力發動,三色神光驟然湧向囚牢,皮膚已經全部染邪的非邑痛苦地叫了出來。
織女不忍的別過頭去,離她不遠的牛郎連忙提醒道:“專心,否則會害了他。”
“……嗯。”
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她若是有一點放松讓非邑掙脫了,害人害己。
四位神明同時凝聚一道‘香雪’,囚牢上便出現了神言之術的符文,神光洋洋灑灑落在非邑身上,就像是熱油一般,燙的他恨不能扒落一層皮!
但是效果也是顯著的,染邪的痕跡開始消退,這說明‘一線天’生效了。
然而才見端倪的好局面沒過多久就被再度湧入的邪現給打破。
一般來說,出現這種情況要麽是受審的神明執迷不悟,自甘墮落,要麽,就是最近才出現的異常情況:意識海內被植入了邪現種子!
而非邑的聲音恰好出現:“……你們再堅持一下,等我把那東西清除了。”他的聲音裡夾雜著痛苦,印證了幾個少年的猜測。
相較於聞言者的震驚和擔憂,他卻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