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伯特·沃爾特公爵小心地將自己的頭探出窗外看了看。
“大人,我到前面仔細看了,巷子裡沒人。”站在外面的隨從湊到他面前小聲地匯報。
“好,今天我們就走這條路。”
馬車的輪子吱幼吱幼地轉起來,十幾個手按劍柄的侍衛圍城一圈護著車子,一個個滿臉戒備,如臨大敵。
然而,剛剛進入巷子,就傳來一聲大喊“宮相大人的車在這裡!”
坐在裡面的魯伯特·沃爾特心裡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壞了!”
他看向窗外,一大群人嘩啦啦地圍了過來。真是見鬼了,這些人都是從哪冒出來的?一個個都藏在地縫裡嗎。
自從貪狼大公賈爾斯的叛亂被“平定”一來,安撫在叛亂中失去土地的南方貴族就成了王國政府十分頭痛的事情。
所謂的平定叛亂僅僅是換取了賈爾斯不脫離奧爾多王國的承諾,但是荊棘要塞以南的土地依然被這匹惡狼佔據著。
叛亂初期,王**隊主力忙於驅逐高地蠻人,收復被叛軍策反的王都,籌備因為火災而短缺的糧草,大大延誤了南下的時間。而賈爾斯也並不忙於北上進攻,而是趁著這段時間集中力量對付南方那些忠於王室但卻得不到及時支援的領地,等到王**隊緩過勁兒後,南方的土地基本上已經都正在賈爾斯的掌控之下了。
現在複盤賈爾斯在整個叛亂中的行為,似乎他挑起叛亂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攛掇王國的最高統治權,而是通過不斷製造混亂吸引王室的注意力,然後盡可能地吃下自己能吃到口的肉。
那些被賈爾斯新吞並的領地,都被他分封給了自己部下,而領地上原先的主人,但凡活著的,都被他秉持著“騎士精神”沒有傷及性命,通通驅逐到了北方。
這些失地貴族自然而然地就聚集到了王都晶耀,而且拖家帶口,一來就是一大家子。
國王陛下也不得不拿出大筆的錢來安置他們——這是必須的,人家是因為對王室的忠誠才淪落至此的,於情於理都得國王都得對得起這份忠誠,如果不管不顧的話,豈不是讓全天下忠於王室的貴族們寒心。
但是,國王給的錢也只能夠他們維持最基本的貴族生活水準,
對於那些家道中落或者領地比一個村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貴族還好說,但是對於那些中上層貴族可就不行了。
這些人在自己的領地上時,有大批的奴仆可以使喚,出個門前呼後擁,打個獵能在自家的林場裡跑上一天,每天不是宴會就是比武,哪過過像現在這樣扣扣巴巴的日子(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從天堂落到了地獄——在還沒有喪失財富時,那樣的日子對這些貴族而言也僅僅是平常,現在卻成了他們記憶中的天堂。
另外一個巨大的落差在於地位的改變,在自己的領地時,身為領主的他們說話是說一不二的,他們的命令比國王的命令都好使。如今流落到晶耀寄人籬下,說話的底氣都弱了三分。
原本,如果王**隊能夠擊敗賈爾斯,那麽他們的領地就能奪回來,而且作為忠誠派還能從被擊敗的賈爾斯和他附庸們山上撕下幾塊肉作為獎賞。
但是等啊等竟然等來現在這樣一個結果,王室似乎已經在事實上默認了賈爾斯對南方土地的支配權。
那他們原先的領地怎麽辦?那他們以後的生活怎麽辦?
不甘、怨憤,一點一點地在這些失地貴族心裡面聚集。
於是他們四處奔走疾呼,發動自己在晶耀貴族圈子裡的關系,強烈要求再次組織軍隊對賈爾斯這個叛臣進行討伐,以洗刷王國的恥辱和恢復自己在南方的領地。
在被生活的窘迫日複一日地逼壓之後,第二個目的慢慢成了大部分人心裡的主要目的。
而他們的行為也契合了貴族中強硬派的訴求,得到了他們的支持,演變成一股非常強大的勢力,行動也越來越大膽,現在已經到了天天聚集在王宮門口請願,在交通要道上攔截宮廷重臣馬車的地步了。
魯伯特·沃爾特公爵,一位為現在的國王陛下擔任了近二十年宮相的大臣,現在就面臨著被這麽一群人堵住的局面。
天父在上,為了躲避這群人,他已經在天天更換去王宮的路線了。
現在也沒法躲了,魯伯特隻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下馬車,狠狠地瞪了一眼剛才探路的隨從。
侍衛們手持盾牌,嚴密地護住宮相大人的周圍。
搞成這樣實在是沒辦法,誰讓前天有宮廷官員和這幫人理論時,後腦杓被人砸了臭雞蛋呢。
雖然那位官員的級別不高,但誰又能保證失地貴族們的憤怒不會蔓延到大臣身上。
要是臭雞蛋換成板磚,甚至是一把匕首呢?
“宮相大人!國王陛下和大臣們討論得怎麽樣了?”
“是啊,王室什麽時候出兵討伐叛逆啊?”
“宮相大人!如果出兵的話,請一定帶上我,我要親眼看到自己的領地被收復。”
魯伯特剛剛站定,此起彼伏的開戰請求就不絕於耳。
他張開手指揮動著,“諸位!諸位!戰爭可不是小事情啊,而是關系到國家安危和前途的頂級大事,自然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能決定出來。”
既不能說立刻要開打,就不能說不打了,實在是兩難。
人們很不滿他的回答。
“一天兩天決定不了,但是這都快一年兩年了,難道還沒決定好嗎?”
“是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領地裡人都快忘了我們這些領主了。”
“宮相大人,我們不想在王都當寄生蟲,我們想回到領地裡自食其力。”
吵吵嚷嚷,不滿的聲音匯成一片,讓魯伯特十分頭大。
“宮相大人,我們也知道在大街上決定不了什麽,這是我們給國王的集體請願書。”
一位老者顫顫巍巍第從懷裡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又顫顫巍巍地遞到魯伯特手裡。
“請您務必轉交給陛下。唉!我多麽想在蒙主恩召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家鄉啊!”
老者一邊說一邊涕淚橫流,帶動他身邊的人也一起哭了起來。
唉!這都多少次了?一開始魯伯特還會有些許的心酸,但現在他的心裡只有一片冰冷。
宮相大人打賭賈爾斯的間諜一定在附近偷偷看他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