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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悠長而響亮的哨聲響起,讓整個煤礦的氣氛似乎都為之活躍起來,這代表今天的工作結束了。
工人們——或者說犯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一個個扭頭彎腰,舒展自己的身體。
在讓自己緊繃了一天的肌肉得到一些放松後,犯人們三三兩兩地來到一條流經營地的溪流邊洗漱。他們脫下自己的上下身衣物,一個個袒胸露背,光著身子——反正營地裡全是男人,他們先將乾活時用來擦汗的汗巾在水中反覆搓洗乾淨,然後再將汗巾浸滿水,一把一把地擦洗身上的汙垢。
道格也在擦洗著身子,他剛剛停下鏟煤時,全身都被黑色的煤灰所覆蓋,為此他先回宿舍取了一件用來換穿的乾淨衣服,在清潔身體時,連同那件滿是煤灰的衣服也投洗了一遍。
清洗完畢後,換上乾淨衣服的道格渾身為之一松,一天的工作所積累下的疲憊已經去了大半。
“道格老大!”
壓低嗓音的招呼聲從背後傳來,一個同樣留著板寸,長得卻有些賊眉鼠眼的家夥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
道格左右看看,沒人看向他這邊,然後一把拽住來人,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帕頓,你這個天殺的,我可把你給盼來了,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換回來了。”
來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陶瓶,小心翼翼地交給道格。
道格接過後將瓶子湊單耳朵邊上,輕輕地晃了晃,裡頭傳出一陣液體翻滾的聲音。
道格不滿地說:“就這麽點?我們攢了那麽多煤炭。”
帕頓沮喪地說:“道格老大,這可不怪我啊,新來的那個太貪了,他的心比我見過最黑的煤炭還要黑,把價格給整整提高了兩倍。”
道格的眉頭緊緊皺起,擠出的褶皺仿佛是一道道山川,嘴上恨恨地說,:“卑鄙的奧老,狡猾的奧老。唉,算了,誰讓我們只是砧板上的魚呢。”
他拿起那個小陶瓶,眼中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上面。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土黃色小瓶子,瓶口用一個軟木塞緊緊塞住。然而在道格眼中,它裡頭仿佛裝著什麽靈丹妙藥似的。
“哦,我接下來的一周就全靠你了。”
說完他砰地一聲拔下軟木塞,將瓶口湊到自己的鼻孔處,
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撲鼻而來的酒香味讓道格渾身一陣舒坦,嘴巴裡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他嘴巴微微張開,輕輕地將瓶口抵在自己的下嘴唇上,然後緩緩地抬起瓶身,裡面的救命“甘露”化為一縷溪流淌入道格的嘴巴,頓時那久違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口腔。
道格沒有立刻咽下,而是像漱口一般用這第一口酒反覆洗刷著自己的口腔,讓酒液浸潤口裡的每一處角落。
足足持續了一分鍾後,他才微微活動咽喉,戀戀不舍加小心翼翼地將這第一口酒禮送進自己的食道裡。
“嘖嘖,甘露啊!”
道格吧咂著嘴,一臉迷醉地感慨。
旁邊的帕頓看著自己的看老大喝酒,只能抽動著鼻子,盡力捕捉著空氣中的酒味,一口又一口地咽下自己的唾沫。
“咕冬!”
道格品嘗了第二口酒,這一次他沒有在口腔中停留得太久,而是乾脆了當地咽下了肚子。
第三口、第四口……
在喝了足足有十小口後,道格放下了陶甁。
此刻的他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眼神也再次銳利起來,仿佛以前的那個傭兵隊長又回來了。
“給!”
道格將酒瓶塞給了帕頓。
帕頓用手一點,哈哈,還剩下三分之一。
“謝謝老大!謝謝老大!”
他忙不迭地點頭哈腰朝道格感謝著。
“快點,別讓守衛發現了。”
“嗯嗯,我這就解決!”
帕頓舉起瓶子,也學著道格那樣,先吸了一小口慢慢地品味了一把,然後一口氣把剩下的一飲而盡。
最後他掏出一個水囊,往瓶子裡灌了點水進去,輕輕地晃了晃後,又把瓶中的水一飲而盡。
“唉!奧老們看得太緊了,把咱們兄弟們關在這裡什麽是個頭啊?那個什麽格來曼太沒有貴族風范了。”
兩個人都精神起來,又有力氣罵奧爾多人了。
自從在僭位者戰爭被俘虜後,他們就被關在了這個叫勞改營的鬼地方,終日與黑乎乎的煤炭為伍。
一開始道格等人以為自己在這裡不是被虐待至死就是會勞累至死,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們過得反而還不錯——當然這個“不錯”是指相對於他們一開始的悲觀而言。
一天能吃到上午和下午兩頓飯,上午主要大麥或黑麥做成的“磚頭麵包”就著醃製的鹹菜,雖然有些磕牙,偶爾還能吃出鋸末的味道,但是管飽,下午則是兩片麵包再加上不限量的菜粥——一種混著蔬菜的湖湖粥。
每個月裡還有那麽幾天,湖湖粥裡會摻著碎肉或者雞蛋。
他們還能悄悄地攢一些碎炭,趁著守衛不注意的時候和圍牆外面的村民換點酒喝。
但是,這裡很不自由,當然這個所謂的自由不是被俘前的那種無拘無束,不自由是指奧爾多人管得太寬了。
奧爾多人為他們指定了及其苛刻的內務條例,舉幾個例子:
首先,犯人們所居住的地方被要求保持乾淨的衛生,每天看守都會不定時地突擊宿舍進行檢查
其次,犯人們被要求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胡子拉碴等等現象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一旦發現有不遵守條例的地方,輕則挨上一頓皮鞭,重則被踢進小黑屋關禁閉,還得挨餓。
當了十幾年傭兵的道格十分納悶,奧爾多人這是在管理囚犯呢還是在管理軍隊呢,就算是訓練軍隊,保持衛生、保持個人精神風貌,那也是王室衛隊之類的軍隊才需要遵守的吧。
在戰場上跌打滾爬了那麽多年,他可太熟悉各國的一般軍隊是個什麽樣了,生活習慣邋遢、身上長滿虱子才是普通士兵的常態。
至於別的地方的囚犯,哦,他們待的地方用屎坑來形容都算是抬舉了。
道格和帕頓一邊向宿舍走著,一邊咒罵著奧老的變態,同時心裡裝著一絲莫名其妙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