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何顧早早便起床往花輕凝住處而來，他身上有傷，本來就睡得少，要是倆人躺一張床上那更沒得睡了。因此在漷縣還一直是分居狀態。

　　他起的早，花輕凝更早，已經在那點著燈在撥打算盤了。

　　何顧不由訝然:“你昨晚一夜沒睡?”

　　花輕凝滿眼血絲，抬頭笑道:“想著你今天會看，就熬一熬把帳算出來，少睡一會兒不打緊的。”

　　何顧一陣心疼，過去將她用力摟在懷中，低聲道:“你為我受苦了。”

　　花輕凝仰起頭來看著他，眼睛紅的像一隻可愛的兔子，道:“現在發現我的好了?當初是誰把人家撇在西安府的?”

　　何顧撓撓後腦杓，訕訕的岔開了話題:“什麽老黃歷了——這評花大會的帳目出來了麽?”

　　花輕凝答道:“先算出個大概，細帳回頭再慢慢整理。這幾天一共收進來八十余萬兩銀子，但成本還沒來得及核算。”

　　何顧一愣:“怎麽這麽多?”

　　花輕凝歎了口氣，道:“那些傷兵代表的弟兄非要把他們賣座的錢也全交上來，沈奇拗不過他們，就先收上來等你做主。”

　　何顧心中一聲讚歎，現代我黨因何可以成事，就是因為創業時期不貪財，這一群傷兵都是自己的寶啊——拿破侖有兩萬皇帝禁衛軍，自己也有幾千鐵血子弟兵！

　　感慨過後，何顧旋即點點頭:“那就收上來，統一分配。把這筆銀子去掉成本以後，分成三份。一份作為獎金發給漷縣所有的兄弟，包括文娛院和車丁隊，戰士發雙倍;一份拿去賑濟周邊戰後百姓;一份收歸鎮庫。”

　　“另外派人去京師和周圍州府把銀票統統都兌換成白銀，獎金發元寶劵，賑濟發糧食，白銀留著我有用處。”

　　花輕凝點頭稱是:“那一會兒我喊董蓉去吩咐給沈奇。”

　　何顧聽到她這句話，心中有所觸動，思忖片刻道:“你不用在乎這些繁文縟節，全都是死封建，對社會進步毫無幫助。以後有什麽事你直接喊下面人來直接吩咐就行，用不著避諱這個避諱那個的。”

　　花輕凝猶豫道:“奴畢竟身為人婦，不好拋頭露面的呀……”

　　何顧擺了擺手道:“咱們這沒這個規矩，還別說小秀小魚兒周嵐他們，就是陸鳳翔和沈奇的幾個老婆，不也擔著差事整天在外面忙的風風火火。”

　　花輕凝還是有些遲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愣在了那裡。

　　何顧過去抱了抱她，拍拍她的頭，低聲說道:“將來攤子只會越來越大，你要做好獨當一面的準備了。”

　　花輕凝聽完，緊緊抱住何顧的腰，把臉用力貼在他的胸前，呐呐答道:“知道了。”

　　這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對於花輕凝來說卻至關重要——自己終於和江、白、唐、周四個人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因為到目前為止，花輕凝是何顧六個媳婦之中唯一在鐵焰鎮沒有職位的，這常常使她感到矮人一頭。

　　越是如此，才越要拚命努力。所以她才離開鐵焰鎮來到京師給妹妹幫忙，在鐵焰鎮看著別人全都忙的手腳不落地，唯獨自己閑人一個，那滋味比孤立排擠打進冷宮還難受。

　　如今，心病終於消除。

　　何顧向來支持女人參加工作，倒不是要搞什麽男女平等，他可沒有那個思想覺悟。他只是覺得，在任何事業的創業期，女人在行政和後勤的執行力要遠勝男人，而且自帶鼓舞光環——男女搭配乾活不累啊。

　　看看時間不早，何顧發現今天花輕語一直沒露面，便隨口問道:“妹子今天怎麽沒來請安?”

　　花輕凝搖搖頭:“我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累著了?”

　　喊來董蓉詢問，說是昨夜感染風寒臥床難起。何顧以為自己昨晚那番話傷著了花輕語的自尊，這姑娘是開始躲著自己，因此也沒當回事，徑直往城外去主持封票儀式了。

　　昨夜封票的大箱子已經貼滿了各種封條，有蓋著洪承疇、范景文、楊嗣昌和黑雲龍、麻登雲的私人印信的封條，有鐵焰鎮公證處的封條，有士紳望族的封條，有勾欄聯盟的封條。

　　各家還專門派出了人來守了這箱子一夜，作假是沒啥可能的——這是何顧確實沒打算作假。

　　各方代表到齊，檢查完運載車輛沒有機關暗翹，這才在大家的見證下把箱子抬了進去。然後關車廂，落上各家十幾把鎖頭，又用十幾張封條貼了一遍。遠遠看去，不像是封箱，倒像是在封印僵屍惡魔之類的東西。

　　也是巧了，這頭剛忙活完，那頭傳旨讓何顧進宮面聖的太監就來了。

　　何顧稍微收拾一下，率數十隨從押著運票箱的馬車和這幾個太監一同趕奔京師。令何顧有些困惑的是，這幾個太監似乎有點貓膩，態度親切許多不說，傳旨的太監頭子還坐到了自己的馬車裡。

　　這太監滿面堆笑，拱手道:“灑家孫印，久仰侍郎大名，今日幸會。”

　　何顧點點頭:“公公客氣，本官久居山林，若有禮數不周還望海涵。”

　　孫印連連搖頭:“哪裡話來，侍郎過謙了。這馬車還真是穩當，跑的這樣快，竟毫無顛簸之感。”

　　何顧心想難道這龜孫是來索賄的?於是便試探道:“要麽，送給宮裡幾輛?”

　　孫印再次急忙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宮內規矩多，僭越不可犯。”說著話，忽然賊頭賊腦起來，向簾子外面張望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何顧一眼看去，心中登時一緊——是他那塊‘鎮主親至’腰牌的拓片。

　　何顧心如電轉，首先想到的是這太監孫印應該沒有惡意，因為此時離開漷縣還不足一裡地，要想對自己不善，現在可不是合適的時間地點。

　　盡管如此，何顧依然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問道:“孫公公何意?”

　　這個孫印如果不是遇上何顧， 或許這輩子也不會在明史留下隻言片語，這裡面既有時運使然，也因為他能力有限。只是因為佔了膽大一條，所以才被曹化淳和李康妃選為了合夥人之一。

　　正是因為能力有限，所以見何顧問，也不做掩飾，直接便道:“康妃讓我給侍郎捎來一封信。”

　　何顧將信將疑接信來看，他現在的閱讀能力看看明朝民間文學還行，看官文還是有些費勁。但好在漢字是表意文字，連蒙帶猜也看了個差不多。

　　大意是說，李康妃看中了何顧不世之才乾，願在宮內出些許薄力，以成就何顧入閣拜相之功。

　　何顧對這個提議不是很感興趣，一來他根本就不想入朝做官，二來李康妃一個前朝的過氣妃子，能有什麽作用，這還不是想利用自己在后宮撈點什麽。

　　因此便將此信原封送回，道:“承蒙康妃美意，奈何在下不日將往遼東，對此厚愛唯有辜負了。”

　　見何顧拒絕，這孫印也不急不惱，繼續道:“侍郎大人，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可不要輕看了康妃娘娘和曹大人的這份心意。”

　　曹大人?曹化淳?

　　如果是他的話，那何顧覺得還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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