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軍也知道何顧的惡名，為首的頭目令手下搬來幾把凳子給何顧坐下，自己急忙忙進宮通傳去了。

在明朝，大臣在皇帝面前還是有點尊嚴的。首先不會奴才來奴才去，一些脾氣直的對著皇帝罵街都未必獲罪。

對皇帝卑躬屈膝低三下四是從清朝開始的，甚至能以對皇帝自稱一聲奴才而沾沾自喜——因為通常只有女真人才有這個資格。

看看，不管什麽玩意兒，只要是稀缺資源，哪怕是一坨屎都有人來搶著吃。

明朝全然不同，你很難想象移宮案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其他朝代。不用看史書大家也都知道皇城內宮向來是外臣免進之地，怕皇帝被綠了，否則也不會搞出那麽多太監來。

可移宮案是什麽情況，一幫大臣不但直接闖進了皇城重地乾清宮，還下手從皇帝小媳婦手裡把太子給搶走了……

再看看此時何顧的待遇，給一把板凳坐可不是對他搞特殊，而是明朝皇帝對大臣還是很人道的。

大約兩刻鍾的時間，禁衛隊長氣喘籲籲的跑回來了:“有請何大人平台覲見皇后。”

這‘平台’之所以在明朝有了點名氣，全因為袁崇煥曾經在平台召對之時發出了五年平遼的豪言壯語。

其實並不是什麽特別的地方，皇城進了午門是皇極門(今太和門)，過皇極門是皇極殿(今太和殿)，皇極殿後面是中極殿(今中和殿)，最後是建極殿(今保和殿)，以上區域屬於皇城的外廷，也就是大臣們相對出入較為自由的地方。

皇帝早朝也並不在電視劇裡的皇極殿，皇極殿真正的用途有點像大禮堂，隻用來舉辦一些高規格的封建迷信活動或者迎賓招待之用。真正聽政的地方是在皇極門。

如果非朝會期間要召見大臣，還在皇極門顯然有點不合適，去皇極殿這種大禮堂就更不是見客的地方了。

進后宮內廷皇帝又不樂意，於是通常這種召對地點都選在外朝內廷的交界處，建極殿後面的大露台上。這裡環境幽雅閑人免進又安靜，場合不那麽正式還可以適當減緩大臣的緊張情緒，便於解答皇帝問題。

何顧沒被召對過，在禁衛頭目的引領之下才來到了這一處傳說之地。

露台之上，立一飛鳳傘蓋，傘蓋周邊有輕紗低垂，影影綽綽能看到裡面坐著一個人。旁邊站定四個宮女，傘蓋後面立著六名太監。

何顧料想這應該就是周皇后，微一躬身，抱拳道:“微臣何顧拜見皇后娘娘，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禮。”

周皇后的身形微微動了動，輕聲道:“免了，何侍郎有何緊急公務一定要見本宮。”

這聲音相當的年輕，何顧微微有些愣神，皇后不是應該至少從中年婦女起步麽?愣了半秒才醒過神來——崇禎才多大，他怎麽可能娶個中年婦女……

明朝皇帝娶媳婦可不搞清朝政治聯姻那一套，專門選普通家庭裡的閨女，而且嚴禁外戚乾政，甚至不許有一兵一甲。現代人都明白，搞對象要麽圖錢圖權勢，要麽圖長相圖身材，既然明朝皇帝專門找普通人家的閨女，那肯定要長得好看的了。

清朝恰恰相反，全都是政治聯姻，女真人口本來就不少，有權勢的家族就更少了，就那麽幾大家子串來串去，不是近親也差不多，導致近代流傳下來的清朝格格們一個個都跟鬼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明朝皇帝普遍死的早，清朝皇帝卻著實出了幾個長壽的。難道果然色是刮骨鋼刀?

所以有件事筆者一直困惑不解，為什麽放著好端端的明朝美人兒不拍，

偏偏要去拍清朝皇帝搞對象……何顧收一下心神，醞釀一下情緒，聲音陡然哽咽起來:“皇后，微臣說不打緊，但請您一定要保重鳳體啊！”

周皇后的聲音頓時有些緊張:“怎麽?陛下親征不利?”

何顧抽搐兩下，開始放聲大哭:“萬歲親征至雁門山下，忽遇山崩地裂……皇上他……他已經龍駕賓天了……”

這周皇后和崇禎情真意切，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登時猶如五雷轟頂，大腦刷一下子就空了。幾個宮女急忙鑽進紗帳，又是摩挲又是拍背。後面的太監更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

何顧在下面哭了半晌也沒聽到周皇后回應，蘸點口水抹在眼角，抬起頭道:“皇后，鳳體要緊，勿要傷心過度啊！”

周皇后悠悠一聲呻吟，終於哭出聲來:“陛下……”隻二字出口，便已經是肝腸寸斷，哪裡還能繼續說話。

幾個宮女太監也跟著哭成一團。

何顧微微皺眉，稍微向露台前靠近了一些，稍微把音量提高了一些說道:“皇后娘娘，此時不該是傷心時，此地更不該是傷心地啊……”

周皇后哭聲放緩，哽聲道:“侍郎何意?”

何顧道:“微臣三日夜鞍馬不歇，從雁門山趕回京師只是為了提醒娘娘——擎天柱傾， 陛下駕崩，娘娘應該早做準備，以免宵小挑梁。”

周皇后哭聲頓時止住，沉吟片刻才問道:“此事可曾通傳百官?”

“不曾。”

“王承恩可還在?曹化淳又在哪裡?”

“王公公亦遇難身亡，曹公公隨微臣往雁門山護駕，不料只差百裡卻難見萬歲最後一面……曹公公現留在雁門關主持萬歲身後大局，三日內應可護得龍體回京。”

“你做得很好，陛下賓天之事此刻尚且不宜外傳，侍郎當盡量封鎖此事。”

“微臣遵命。”

“此外，還需即刻召溫體仁溫大人前來，陛下的身後事還需他來主持。”

何顧眉頭一皺，溫體仁?這孫子是誰啊?

不怪何顧不認識，他原本也沒上過幾天班，六部尚書都認不全。更何況溫體仁老奸巨猾，何顧在京師時他緊緊夾住了尾巴，一直等到何顧前往高麗，溫體仁才開始漸漸活躍起來，直至入閣。

作為崇禎跟前的新晉紅人，他沒有跟隨崇禎親征，而奉命輔政監國太子。太子才兩歲，顯然還是把絕大部分權力交到了溫體仁手上。

這條消息原本何顧應該可以在飛火衛的情報匯總上看到的，但飛火衛信使從登州啟程，他卻已經在歸途半路，正好錯過了最後一批情報。

結果就是飛火衛以為情報已經全部送到，何顧也以為看到了全部情報，從而使何顧的全盤計劃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這個漏洞，就是奉旨輔政太子的溫體仁。

溫體仁不棘手，棘手的是他奉旨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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