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二奶的確是有論年的，但包紅倌窯子一整年，就算是久經肉場的老鴇子也是聞所未聞。因此愣了足足十幾秒鍾才強做鎮定說道:“公子爺莫開這種玩笑，老奴萬一當了真豈不尷尬。”

宋軼白在旁一抖扇子，送出一個迷死人的微笑，道:“此事豈能有假，還請老板娘速速請回幾位花魁姑娘。”

老鴇子又仔細打量了他們幾眼，覺得不像是開玩笑，不禁就聯想到這幾個公子哥可能是征東大營裡來的上國老爺，這些人行軍打仗不帶家眷，夜裡難免孤枕難眠……要是這麽想的話，似乎就很合理了。

但是……大明國的兵官老爺們是不是也太帥了點?

顧不上考慮太多，老鴇子呲著牙大喊一聲:“公子爺稍等，老奴去去就來！”旋風一樣衝出去了。

金錢魅力大，哪裡需要一盞茶的時間，半盞茶不到老鴇子就拖著四個姑娘衝了回來，累的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來，只能倚在門框上使勁倒氣。

跟她回來的四個姑娘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雲鬢歪斜臉色漲紅，也是只顧著摩挲胸口順氣，哪裡顧得上說話。

以上並不耽誤宋軼白對她們進行品級鑒定，很快，花輕語就通過他的手勢得到了答案，三個D-，一個D+。

這和情報所提供的情報基本一致，花輕語也不管老鴇子還在順氣，徑直問道:“開個價吧，一年要多少銀子。”

老鴇子頓時覺得嗓子眼發緊，幹了半輩子這個，有點說都不會話了。要高怕跑了，要少怕虧了，一時間在那裡乾舔嘴唇出不了聲，醞釀半天才回道:“公子爺，您看著賞……”

花輕語不願意在這種事上多費口舌，隻想盡快把這事拍板走人，於是也不玩那一套虛實試探，而是直接按照情報所給出的報價說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一年八千兩白銀，如果做得好，到年底另給保底四千兩的紅包;二、一年保底白銀四千兩，營業收入你我五五分成。”

老鴇子又懵了，半晌才道:“公子爺這是啥意思?不像包場，倒像要拉我們去買賣。”

花輕語點點頭:“正是，平壤有一條錦繡新街即將開業，你應該聽說了吧?”

老鴇子不明所以，呐呐的點了點頭。

花輕語繼續道:“我便是代表錦繡街的大東家而來，那裡如今萬般買賣俱已齊備，唯獨少了風月行當。我說的包場，便是請貴樓整院的姑娘移駕錦繡街營業。”

老鴇子這下明白了，她別的不懂，但做生意還算精通，登時眼珠子亂轉，心中飛快盤算片刻才道:“公子爺，無論做買賣還是您包場子玩耍兒，這一年八千兩銀子都不算多。至於保底分成一說……實不瞞您，就算是來個新東家入股，也沒有這麽少的。”

花輕語也不廢話，開始直接報數據:“粉紅樓，去年整年營業額不超過五千兩;今年更差，如今已經是五月底，您這總共收了才不到兩千銀子，姑娘們現在買胭脂都只能買最便宜的……”

老鴇子臉色漲紅，扯開嗓子插話道:“哪個挨千刀的給咱造謠，粉紅樓在杜鵑洞的確算不上數一數二，但咱這買賣也說得過去！”

花輕語輕輕一笑:“說得過去?那你為什麽欠著房東兩個月房租不給?人家是不是已經下過逐客令了?”

老鴇子暗自一驚，心想這都知道?對方這是瞎猜的，還是做好準備工作來的?但不管如何，自己現在絕不能松口，因此厚著臉皮道:“哎喲，公子爺這是從哪聽來的閑話，常言道自古同行是冤家，不知道是誰又在背後潑我們髒水……”

董蓉上前一步，

從兜裡摸出一疊紙來，笑道:“你來看。”老鴇子定睛看去，一口涼氣頂在了心窩裡，那疊紙赫然是這樓的地契……這一下她嘴裡頓時絆了蒜:“這……這……”

花輕語挺身站起，上下打量這屋子，道:“不止是這粉紅樓，事實上這杜鵑洞除了那幾個在自家樓裡營業的，基本都被我們大東家買下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不出三個月，這杜鵑洞就會冷清下來，所有的風月客人都將轉移到錦繡街去。”

“即使我們東家不下逐客令，你這裡也只會越發的雪上加霜，關門歇業是必不可免的結局。怎麽樣，現在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我提的條件了吧?”

老鴇子忽然發現，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公子爺散發著一種強勢的威嚴，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按著自己的肩膀，僅僅是站著都萬分艱難。

盡管如此，多年養成的職業習慣依舊讓她不甘就此屈服，掙扎道:“公子爺，就算您攥住了老奴的小命兒，也斷沒有您這樣的規矩。把奴婢們拉過去當牛做馬，您卻甩手掌櫃什麽都不管……奴們卻是出來賣笑的，但娼門也有三分爛骨頭，請恕老奴難以從命。”

這番話倒是讓花輕語稍微有些驚訝，她環視這屋裡的姑娘們，一個個雖然都是大好年華，卻都只顧泛著桃花眼看帥哥，倒襯托的這狗熊也似的老鴇子像個刃舞字號。

花輕語道:“甩手掌櫃?那從來不是我們的做事習慣。這麽說吧，新的場子要至少比這粉紅樓大一倍，房租我們分文不取。另外，我們會有專業人士對你手下這些姑娘進行全麵包裝，衣裳、妝發、甚至言談舉止。”

“以上這些投入，一律由我們出資。概括來講，為你和姑娘們吃喝拉撒吃穿住行，乃至包裝、推廣、培訓是我方應盡的義務;你方義務就是配合我方改造，認真敬業的工作，只要你們不鬧么蛾子，我可以擔保你們每個人年收入超過五百兩！”

在這個時代，五百兩足夠一個農民吃穿一輩子，還得是富農級別的生活。

屋裡的幾十個姑娘登時眼睛全亮了，一年五百兩，這意味著一年從良的節奏啊……

老鴇子還有心掙扎，但想想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麽底牌，人家看中的幾個花魁也只有一個是自己女兒，其他三個還都是掛牌在這的。今天說是去串門子，其實就是去別的酒樓撈外快去了。

再看看周圍的姑娘們，之前一直滿臉花癡的圍觀帥哥，現在聽到這種待遇一雙雙眼珠子更亮了。情知再掙扎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這老鴇子噗通一跪:“老奴金翠花，叩謝公子爺賞飯了！”

幾位帥哥上前去攙人，花輕語掏出一個小本本來在上面畫了一個勾。這本冊子，是何顧親手擬定大綱，征東大營鎮主辦公室編纂而成，封皮上印著它的名字《高麗招商引資手冊-平壤區(試運行)》

何顧雖然已經變得越來越沒有底限，但最開始錦繡商業街的規劃裡是沒有勾欄業的。怎奈何他琢磨來琢磨去，發現這個時代能夠帶動財富消費的行業實在是屈指可數。

在大明時代，能夠稱為經濟支柱的產業並不多，以至於何顧發現勾欄娛樂業竟然是這個時代最大的經濟體之一。

為什麽財富會淤積在富人手中，而且越淤越甚，民間也因此越來越窮，為啥?

因為社會財富是由社會精英們制定價格，凡是他們參與的必貴不可攀，凡是底層百姓從事的必賤不可言。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可笑的是這個‘天’的價格一直很便宜。帝王將相一直聲稱自己是人民公仆，但這個‘公仆’倒特麽一直貴的嚇人。

華夏古代為什麽那麽容易鬧饑荒，而且一鬧饑荒就幾無抵抗之力。古代饑荒幾乎等於變民四起，王朝顛覆，這又是為了什麽?

說白了，還不是這幫‘人民公仆’搬石頭砸自己腳。他們將百姓的產出定價極其低廉，這自然會打壓百姓的生產積極性——掙一分錢就能吃飽，為什麽要掙兩分錢?拚死拚活多掙那一分錢也是狗屁都買不了。

華夏是幾千年的農業大國，可農耕技術進展竟然如此緩慢，最後解決溫飽還是因為外來物種的引進。這其中原因，不外乎就是付出沒有回報，以至於乾脆沒人付出了。

反倒是娛樂業，幾千年煌煌歷史從來不曾落伍，一直走在世界最前列，即使近代稍微壓製了一下，也立刻反彈成了現在這個鳥樣子。

不止是娛樂業，其實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凡是社會精英參與的行業，歷朝歷代都挺紅火的。

比如，是誰撐起了現代娛樂業?某些網紅的叫價已經到了一晚上兩萬，你覺得這是普通公司職員撐住了這個市場嗎?

對於社會精英來說，衣食住行的成本是極其有限的，雖然以上四條普通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達成所願。

那精英們的天量財富要在哪裡消耗?所有毀三觀無底線的行業，本質上都是社會精英在引領和支撐。他們需要解決生理問題，於是就有了皮肉生意;他們需要控制預留，於是就有了媒體……

說太多怕和諧，總之凡是你能想到的行當，幾乎都可以在這個公式下找到答案。

何顧在洛陽時期還沒有想這麽深，他當時就是單純覺得百姓沒錢，所以只能打有錢人的主意。但征東經略的目標不止是高麗的精英階層有錢人，他就必須得想怎麽才能把高麗的底層人民給動員起來。

和百姓關系最大的，首先是糧食，但倒賣囤積糧食雖然能掙大錢，卻距離何顧的目標還差著十萬八千裡。更重要的是糧食無法成為經濟杠杆，它自身的經濟能量是單向且天花板很低。

何顧絞盡腦汁在記憶中搜尋可以借鑒的案例，他想到了華夏現代史一句很著名的話——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能不能富起來不知道，但是這高麗經濟總設計師，何顧是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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