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主說贏了，高至文毫不懷疑，那肯定是贏了。

但贏在哪了?賠錢就算贏的話，那傻子來乾都行吧?

鎮主這幾天還用得著這麽緊張嗎?

一腦子漿糊，高至文躬身問道:“卑職愚昧，求鎮主教我……”

“小高，你知道什麽叫佔領市場，壟斷市場，掌握絕對話語權嗎?”

“卑職愚笨，不能盡解其意……”

何顧哈哈大笑:“那我說再多也是白費口舌，來來來，吃飯！”

高至文這才想起，鎮主這兩天都沒什麽胃口吃東西，一邊緊跟在後面，一邊忍不住扭頭去看下面大街:“這還不到晌午……”

何顧頭也不回，徑直往指揮室內走:“不用看了，貨差不多已經賣光了，沒搶到的，只能明天請早了！”

可以讓人佔便宜，但是不能讓人佔便宜沒夠。

錦繡街的貨，絕大部分是每日限量供應的。今天總共備貨鞋二百雙，褲子二百條，長衣一百件，帽子五十頂，巴掌大鏡子一百面等等，基本上每樣貨物都不會超過一百件。

被人佔多少便宜經過精準計算，每天要賠出去多少錢是有限額的，大致在一千兩左右浮動。

錦繡街也不全是賠錢貨，也有少部分奢飾品是不打折，而且賣的死貴死貴的。這些東西是給那些巨富之家準備的。你要讓他們佔便宜，人家可能會因為跌份而避之不及。

當然，何顧一直不讚同佔便宜這種說法，他將其命名為——補貼。

這些套路在一個現代人眼裡不算什麽，畢竟當年的打車大戰曾經將這個商戰策略應用到了極致。

通過補貼將高麗原本十分不活躍，甚至接近於不存在的商業市場培育起來;通過補貼引導高麗人的消費意識;通過補貼把高麗原始落後的商業形態徹底驅逐出去。

以此完成對一個新興市場的建設、培養和壟斷。

可以預見，平壤地區脆弱的商業形態在這種超越維度的打擊之下，根本不堪一擊。他們的手工業者，大小作坊，都將在質量和價格的雙重衝擊下走向消亡。

平壤的大製鞋匠申江華親身經歷了這一過程。

他是平壤府周圍最著名的製鞋匠，多少官紳世家以穿他做的鞋為榮。然而他的鞋匠巨星之路隨著錦繡街的開業悄然隕落。

先是找上門來的客人急劇減少，漸漸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

申江華不服，他自己也去了一趟錦繡街，想看看那裡的鞋子到底能比自己做的好多少。第一次去，是下午，那裡精品店的鞋子早已被搶購一空。

服務員微笑著告訴他，奢侈品店裡還有，可申江華看了看那裝修的令人眼神迷眩的店門口，仿若王宮一般氣派，他猶豫了半天愣是沒敢進去。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又去了一趟，這一次他終於明白自己輸在哪了——不是輸在手藝上，而是輸在了選料和價格上面。

錦繡街這鞋子的鞋底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不但又韌又軟，而且就像刀削斧剁一般工整。外面是帶色的皮子，內襯是乾坤布，裡面和外面一樣的精致漂亮。

申江華雖然也能模仿出一樣的鞋子來，但價格至少也要比這貴上七八倍，還是成本價。

他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自卑心，壯著膽子走進了奢侈品鞋店。和那些把眼神一直在漂亮店員身上打轉的其他顧客不同，申江華一進屋子就被裡面的鞋吸引住了，視線再也沒能移開。

這裡有皮靴，管靴、短靴，還有自己從未聽說過的休閑鞋和便鞋……

令他震驚的不是幾個新奇的名字，而是那鞋上的皮子竟然猶如鏡面一般光滑。

他走到近前想要拿起一雙來看，可價碼牌上那赫然標明的一雙五百元寶券的價格唬的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了。生怕一點吐沫星子或者是哈氣弄髒了那黑鏡一般的鞋面……五百兩元寶券，那可就是一千兩白銀，把自己整個鞋鋪賣了也不夠賠的……

這家店長是一個大帥哥，從神仙(洛陽)公司調來的金牌銷售，他一眼就看出了申江華和其他的客人不同。

店長並沒有立刻上前和申江華打招呼，而是迅速走到門口向外面招了一下手。街心上立刻有三四個本地打扮的男子湊了過來，他們是引路衛治安所的人，一過來便熱情諂媚的打著招呼:“范店長有什麽吩咐?”

范店長指了指屋裡的申江華，低聲問道:“這是誰?有人認得嗎?”

這幾名治安所的人向裡看了看，紛紛搖頭，只有一個人認了出來:“是平壤的頭號鞋匠申江華，以前我沒少找他做鞋。”

范店長疑道:“這種人才，招募所的人沒去挖他麽?”

那人歎了口氣:“去了，去了三四撥呢，這老申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不肯來。”

范店長再看看屋裡的申江華， 後者正如癡如醉的看著一雙鞋子發呆，不由得心中有所觸動，對那人道:“你現在立刻去指揮大樓招募所辦公室找狄柳兒，讓她立刻到這來，就說有大魚！”

幾個治安所的人聽到話中玄機，答應一聲，便爭先恐後向指揮大樓瘋跑過去——這些治安所的高麗人看招募所的同胞早就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

因為情報所的薪水是底薪加有效情報的獎金;招募所是底薪加發展下線的獎金;治安所是底薪加破案率的獎金。

現在征東大營初來乍到，對於高麗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情報所的工作可以說非常容易開展，甚至舉報一下哪個村裡有人會養雞都能撈幾兩獎金。

招募所就更不用說了，高麗有多少勞動人口他們將來就能掙多少錢，更有甚者，一些不在籍的半野人村落都讓他們給揪出來了。三大所裡最掙錢的單位就是他們。

治安所可就倒了霉，征東大營在沒有成立引路衛之前，已經讓幾百鐵焰軍和鐵虎隊在方圓百裡嚴打了一圈，周圍的地痞惡霸，山飛強盜死的死逃的逃，少數幾個漏網之魚也絕不敢來找征東大營的麻煩。

這看起來是好事，但對治安所可不是好事。太平無事對他們就意味著工作沒有績效，只能拿著死工資……

治安所目前唯一比其他兩所強的地方，就是治安所給發統一的保安服和保安棍——包著鐵皮的木頭棍。

所以聽到現在有機會插手招募所的工作，這幾個高麗保安隻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玩了命一般跑向了指揮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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