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人越聚越多,一些賣茶水吃食小玩意兒的更是趁機把攤子擺了過來,一時間這數十名騎衛和那輛馬車被人群團團圍在了大道中間。只是那些騎衛依然是不急不惱,一個個雲淡風輕泰然自若。
不消片刻,一陣馬蹄急奔之聲自內城西門的方向響起,圍觀眾人望去,卻見兩人並騎疾奔而來,其中一人是外城居民的老朋友,剛剛調回內城不久的前治安總管,現任迅騎三團團長的丁萬裡。另外一個更是大名鼎鼎,內城守備使彭闊。
還相距數十米丁萬裡便已經高聲吆喝了起來:“讓開,讓開。”
丁萬裡和彭闊來到人前飛身下馬,分開人群擠到近前,一起躬身抱拳大聲道:“奉鎮主之命,特來恭迎指揮使大人進城!”
治安頭目十分懊惱的一拍大腿……幹了,連彭闊和丁萬裡都要鞠躬行禮,馬車裡的主子是真的……自己這回算是打了眼,這小隊長算是當到頭了。
但馬車裡隨後傳出的聲音讓周圍所有人都驚呆了:“鎮主不來親自接我麽?那我可要回去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的語氣又似嬌怨,又似幽憐,光憑語氣就讓周圍的大老爺們聽的仿佛心都碎了。
丁萬裡和彭闊交換一下眼色,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難怪鎮主會吩咐自己二人出來迎接,下令的時候還面帶難色……看來,這馬車裡坐著的多半就是第六位夫人了。
兩人也不囉嗦,旋即答道:“還請稍候,我等這就前去通傳!”
這要是換成別人敢說出這種話來,丁萬裡和彭闊早就過去直接把馬車拆了。但裡面此時坐著的可能是鎮主夫人,這自己可就沒辦法按規矩辦事了。
倆人打馬剛至半途,卻見又一匹快馬從內西門疾馳而來,一張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是秦小影。丁萬裡和彭闊面面相覷,異口同聲:“怎麽辦?”
倆人勒馬讓到一邊,拱手先讓秦小影過去,隨後彭闊撓了撓頭皮:“趕緊去通知鎮主吧,我感覺要出事。”
旁邊的吃瓜群眾見狀又是蒙了一片,這個戴銀色面具的又是誰?秦小影平日在內城一直深居簡出,又是身居機密部門,別說外城的人沒有見過她,就連內城見過她的也是少數。今天忽然出來這麽兩個女的,還都讓身為一線指揮的丁萬裡和彭闊恭恭敬敬的,吃瓜群眾們的八卦之心頓時熊熊燃燒起來,西軍機大道以外的區域已經可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了。
秦小影徑直催馬來到馬車附近,順著人群自動給她讓開的道路緩緩行至近前,輕聲笑道:“姐姐,你倒追的緊呀。”
秦小影的出現顯然讓車裡的女子大感意外,默然片刻,那宛轉如歌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妹妹,你也藏的好深啊。”
話音剛落,那馬車車廂忽然動了,三面的車廂分做六瓣,向著周圍徐徐張開,露出了裡面的五彩斑斕,猶如盛開的鮮花一般。一女子身穿白色裘氅,身形猶如一顆小小白楊挺立在錦簇花叢。頭髮猶如黑色的緞子一般垂在兩頰,輕輕回首之間,如緞的青絲如同流水一般甩向腦後,露出了一副傾國傾城仿若妲己在世般的嫵媚容顏。
這是花輕凝……
一直嗡嗡作響的人群頓時靜了下來,一個個嘴巴大張眼珠發直……由於一些眾所周知的特殊原因,鐵焰鎮內外城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十裡外的安置大營裡還有四五萬美女沒有進城呢。
可眼前這般人間絕色竟霎時間把之前所見全都比成了庸脂俗粉,
恨不得再長出幾隻眼睛來才夠用。 秦小影又豈是肯服輸的性格,騎在馬上笑吟吟道:“一年多不見,姐姐的出場方式還是這麽浮誇。”
花輕凝眼波流轉,也是輕笑道:“嗯,妹妹的變化卻是不小,這身皮質的圍裙當真是雅致的很。”
秦小影出來的匆忙,連衣服都沒顧得上換,身上還穿著研究火藥時防身的皮圍裙,被花輕凝點破這才驀然想起,心裡頓時一陣尷尬,但依舊強撐著不肯服軟,伸手便把面具摘了去,現出仿若自帶光芒的蓋世姿容與熠熠星眸,此時此刻的西軍機大道仿佛陡然明亮了幾分,映襯的黯淡冬日越發無光。
一個明豔嫵媚如勾魂奪魄,一個清麗無雙如出水芙蓉。圍觀的眾人越發覺得眼睛不夠用,一個個連喘氣都忘了……
何顧的聲音在遠方驟然響起:“幹什麽,成何體統!!”
花輕凝的到來,卻還要從何顧當初收到那件山文甲禮物時說起,那山文甲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氣,何顧當時不曾想起,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卻忽然記了起來,這味道,只在當日的西安府春閨街花溪樓聞到過……
一念及此,何顧哪裡還睡得著,立刻孤身一人出了外城,接連走了四五家旅店以後,他看到了一家旅店窗戶上掛著的一串風鈴……
躡手躡腳走進旅店,卻看到一雙紅紅的眼睛已經在瞪著自己了……雖然對方頭罩著寬大的罩帽,臉上亦蒙著半邊紗巾,可何顧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誰……
“當初是你包下了整間旅店,我去訪你,如今總算倒換了過來。”寥寥數語,卻仿若蘊含著數不盡的肝腸寸斷。
何顧之前對她不起,此時不禁心裡發虛,進來先反手把門關了, 然後愣愣的看著花輕凝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花輕凝見他關門,澀聲笑道:“怎麽,怕你夫人追了來?”
何顧訕訕道:“還沒娶媳婦呢,就是被外人看到多有不便。”
花輕凝眼中滿是柔軟與委屈,口中卻冷冷道:“那是自然,如今‘張大人’已經搖身成了聲名赫赫的鐵焰鎮主,自重一些理所應當。”
何顧知道和女人鬥嘴沒啥好下場,但聽到對方說出‘鎮主’兩字,還是受到了一些啟發,立刻道:“西安府當時之事,實屬情非得已,如今姑娘既來,正是在下應諾之時。姑娘有何要求,如今盡可說來,舍我鐵焰全鎮之力也必報姑娘煙花會脫身之恩。”
聽到這番話,花輕凝原本紅紅的眼睛頓時湧出了一顆顆淚珠,淒聲恨恨道:“我在你眼裡就是如此世俗之人?好好好,你且說說看,究竟打算如何報恩。”
何顧見她哭的梨花帶雨一般,越發手足無措,搜腸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以何為謝,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願以紋銀五萬……”
花輕凝劈手把桌子上一堆冊子向他丟了過來,口中已經是哽咽有聲,澀澀叫道:“五萬雪花只怕不夠,反正我在你眼裡總是個貪圖權利的勾欄姐兒!”
何顧不防,正那些冊子砸在胸前,下意識的伸手一抄,卻發現這是一本本官員資料和帳冊……
上面將陝邊各級官員一一列出,籍貫何處,誰人門生,何時到任,官居幾品,掌管何事,喜好何事,以及一筆筆送出去的金銀古玩……
何顧愕然抬首:“這是……”